"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人物档案 柳舒眉 性别:活泼开朗的花骨朵 年龄:上辈子活到19,这辈子从11开始活……这个要怎么算呢? 身份:正为脱离奴籍成为自由人努力! 爱好:做菜、读书、看帅哥美人(如果给我足够的酒,我还敢调戏哦~) 喜欢吃的东西:最近疯狂地想念现代世界的冰淇淋、奶昔、巧克力…… 最喜欢的人:秘密!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只聪明的粉红小猪 谢安怀 性别: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年龄:遇到小眉时是18岁 身份:当朝宰相之子、江湖第一大势力天安阁的主人、小眉的卖身契拥有者 爱好:读书 喜欢吃的东西:清淡一点的,如果是小眉做的,多少都吃得下,她不喜欢看人剩饭。 最喜欢的人:这个好像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只优雅的腹黑银狐 安丰 性别:活泼憨厚的好哥哥 年龄:遇到小眉时是16岁 身份:谢安怀的贴身侍卫 爱好:练武、跟小眉聊天 喜欢吃的东西:都喜欢!都喜欢的! 最喜欢的人:公子和小眉!三个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啦!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头迟钝的善良小熊 齐磊 性别:大有前途的江湖少侠 年龄:初次登场是风华正茂的20岁 身份:原本是少侠,中途转职少邪,现在是奉公守法(?)、大有前途的青年实业家哦! 爱好:赚钱、逗小眉 喜欢吃的东西:小眉做的红花菜豆汤。 最喜欢的人:小眉^_^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匹帅气的狡猾野狼 阿木汉: 性别:草原上的雄鹰 年龄:栽在小眉手里的那年是21岁 身份:突厥三王子 爱好:狩猎、抢亲 最喜欢吃的东西:七分熟的烤黄羊还是小眉烤得最好。 最喜欢的人:说来话长……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只倒霉的高傲老鹰 龙少爷 性别:多情的采花贼一枚,你看过采花贼有女的吗? 年龄:咳咳,秘密! 身份:当朝三王爷兼职……采花贼 爱好:招蜂引蝶、拈花惹草 最喜欢吃的东西:我是王爷哎!什么没吃过?不过我就爱看小眉给我做菜时不情不愿的样子,你有意见吗? 最喜欢的人:咳……这个……天下美女无数…… 一句话概括本质:一只骚包的花心孔雀 书评:一个以食物推动帝位更替的奇女子 敢叫日月换新天:一个以食物推动帝位更替的奇女子 在这个全民皆“穿”的年代,寄人篱下勤快为先的小包身工柳舒眉同学(十九岁)在某一天光荣地穿越了,成为一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十岁小女孩。 所谓“穿越方知现代好,人权法律很重要”,一样是寄人篱下靠人养,现代的婶婶顶多心情不好时对她说两句风凉话,到了古代,婶娘却干脆要把她卖掉。小眉当然不肯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未来安排,于是勇敢地“娜拉出走”了。 没钱、没地、没常识、没身份的四无新人小眉,在饿死之前撞到了当朝宰相独子谢安怀的别院。她靠着一手从小被叔叔婶婶磨炼出的厨艺竞聘上岗,光荣地成为谢安怀的贴身丫环兼厨娘,签下卖身契一份,从此开始了一边研究美食一边应付难缠主子,一边进修充实自己一边攒私房钱,以五年后的自由为努力目标的日常生活。 风平浪静的日子只过了四年多,随着谢安怀隐居生活的结束,小眉同学和主子一起被推上风口浪尖。从武林大会到娥眉见妒,从塞外黄沙到南海波涛,从逐鹿商场到朝争宫斗,小眉一路走得是跌跌撞撞、不情不愿。 纵然一路有美男相伴、帅哥告白,但是绑架陷害样样来,中毒受伤时时有,这样的艳福,她实在是享受不起啊! 穿越最怕遇到什么类型的男人?柳舒眉同学痛定思痛,作为亲身经历者总结如下,严重警告各位读者,小心提防! A. 腹黑公子型——他要对你笑,你的心乱跳,当他说爱你,你已经没跑。 B. 悍匪邪少型——你说你有理,他说他不听,绑架没商量,求救没门路。 C. 突厥王子型——王子没有错,错的是种族,游牧最尚武,爱好是抢亲。 D. 花花王爷型——擅长欺负人,专门逗你玩,你想要抗议,身份压死人。 E. 未来帝王型——病弱假装的,喜怒无常的,翻脸转眼的,囚禁要命的。 从一开始就步步走错,和最难缠的男人纠缠不清,柳舒眉同学啊,你的自由自强自立之路,还遥远得很呢! 理想和爱情,当两者撞车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呢?让我们随着《食霸天下》的脚步,一起去看看那个以美食改变古代天下的现代女孩,到底可以做到怎样地步吧。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网友评论 第一次出水留言……实在是这文太特别了!看多了那些万能女主,她们穿越毫不惊讶,她们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她们如此轻易地遇到皇帝王爷,她们毫不费力地指点江山……等等,第一次看到这么清爽平和的文,淡淡的,如夏日微风令人舒心,就好比女主以前那个名字:槐花,甜甜的,带点草根的味道。 ——草草 因为喜欢吃,所以毫不犹豫地点了《食霸天下》。 果然不让我失望。 美食无限,流口水ing(正在减肥中,囧)。 帅哥无数,掉眼珠ing。 非常喜欢这篇文章的文风,轻松,搞笑,让人看了一阵阵地欢乐及口水。 这里有美男,美景,还有美食……太吸引人了。 ——nye5joan 不追名牌,不追星,只追《食霸天下》!偶们中国的大长今呵~~ ——芝芝粉 最近很多文的命名都是带个“天下”的,但能符合题目的不多。此文的霸是“食”,从开头就看出,一直都在说明女猪穿越到古代,出路就是靠做“食”的,对食物的描写也颇多,情节也自然,不觉就看了下来。感觉挺喜欢的,很实在的女猪,文中的人物情景也很自然切实,目前还没看完,我已经很期待女猪如何“食霸天下”了。美食对人来说也是一大享受追求啊! ——zhangguanlian 此文一看就是一篇好文胚子,细节描写十分到位,从这些细节里作者把女主的性格一点一滴地勾勒出来,一个善良、不勇敢、厨艺好、可爱的女主出现在我们眼前,现在她已经慢慢开始散发光芒了,我很期待。 最喜欢文中对于制作食物过程的描写,读起来那些精致美丽的食物好像历历在目,这是一篇使人充满食欲的文章,相信作者一定是一个对食物充满热爱的人。 ——741258 楔子 清晨五点半,我照例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先到厨房把粥煮上,再拿着小筐冲出门,直奔早点摊,去买第一锅炸好的油条。 天还没大亮,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热身子遇上冷风,透心凉!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一大早上就这么辛苦?废话!热乎乎的被窝谁不想待啊!可我要为舅舅一家准备早餐,这是我八年来的例行公事。 我叫柳舒眉,今年十九岁,大学二年级,就读影视文学专业,孤儿,五岁那年父母车祸双亡,然后被舅舅抚养长大。 舅舅对我很好,虽然舅妈小气,表姐霸道,但我零花钱不缺,也没受过什么气,只是大部分家务活都交给我来打理,有些麻烦。 没办法,舅妈不喜欢外人住在家里,家里只用钟点工。她自己不会做饭,舅舅又偏偏爱吃,在这无法调和的矛盾之下,最后只有看不下去的我硬着头皮上阵,从十二岁做到现在,一晃七年都过去了。 我心里清楚,这一点家务不算什么,现在养孩子是什么价钱!我很感谢舅舅。 舅舅自己做生意,事业做得不错,因为天天出去应酬,所以对家里的饭菜要求得格外严格,舅妈和表姐只会吃不会做,但是口味也很挑剔。 就拿这早点来说吧。 舅舅的早餐必须要吃米饭,还要新鲜的蔬菜汤加荷包蛋,泡菜切丝拌上椒油,虽然简单但做起来要求味道清淡,搭配合理,也蛮麻烦。 舅妈每天早晨都要吃新炸出来的油条,配上绝不能重样的各色粥品,山药羹、莲子羹、杏仁茶、黑米露、麦仁粥,每种都够我忙得团团转。 表姐爱吃西式早餐,牛奶、煎蛋配肉肠,偶尔要一片咸肉,当然,那咸肉是我自制的。 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栗子粥还在火上滚着呢,这么冷,只怕油条会凉。我看看手表,心里发急,跑了起来。 一不留神,我踩上一块薄冰,脚下突然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痛!我叫了一声,脑后传来一阵剧痛,我眨了眨眼,眼前模糊起来。 糟糕,粥还在火上呢。 眼前一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章 要想活,就得跑!(1) “去看看那丫头死了没,死了就拖出去,省得占地方。”一个粗鲁的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会吧?舅舅,您一向很疼爱我的,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等等,这声音可不是舅舅的! 有人粗暴地摸了摸我的心口,叫道:“她心跳得快着呢!死不了!”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站了一个丑陋的男孩,正很不耐烦地俯视着我,鼻下的那一行青鼻涕眼看就要滴到我脸上!情急之下,我大叫了一声。 那男孩吓了一跳,抬头嚷道:“爹!她醒了!” “醒啦?这个死丫头!轻轻一碰就哭天抹泪的,没死更好,死了还要费我的席子,真是赔钱货。”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古装,缩肩弓背,瞪眼看着我。 “死丫头!快起来!” 被他一喝,我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本能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看看四周,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打起鼓来。 这是间光线昏暗、拥挤狭小的茅草屋,土墙上渗着斑斑水渍,我正半坐在一堆发霉的稻草里,面前站了一对衣着破旧的父子,他们像古装剧中的人物一样,穿着褐色的古式衣服,正瞪眼看着我。 这是哪里?我明明是去买油条然后摔倒了,摔倒了……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贱人!不装死了?醒了就下床干活!”那猥琐男人吼道,伸手想拉我起来。 “叫她躺着吧!你忘了三天后有牙婆过来?”一个瘦小的女人走进门来,阴阳怪气地道。 “也对,脸色好点还能卖个好价钱。”那男子讪讪地笑,缩回了手。 “那王家哥哥怎么办?姑父他们在世的时候不是把槐花给了王家当童养媳吗?”那男孩指着我道。 “王家穷得要死,儿子还是个痨病鬼,嫁过去当现成寡妇吗?槐花,别怨我们,你这一去就能天天吃上干饭,算是享福了。”那女人冷笑道。 “没事,她娘是个美人,槐花也长得不错,过去准行,你去做饭吧,我饿死了。”那男人懒懒地道。 女人瞪了他一眼,走到灶台边,动手张罗起来,那男孩也跑出去了。 没有人理我,我坐在草堆里发愣。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古装打扮、说话内容诡异的一家人,还有这间破烂的房子,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左右四顾,墙角处有口湿漉漉的大缸,我爬到缸前,撑起身子打量自己。 映在水面上的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但再脏我也看得出来,这张脸的年龄,顶多只有十岁! 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颓然坐回草堆,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它枯干瘦小,虎口处还有数道血口,肋骨隐隐发痛,似乎前不久有人踢了这身体一脚似的。 “接着!”那女人递给我一碗菜粥,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急忙接过来,手上无力,差点把碗打翻。 “小心点!”那女人骂了一声。 菜粥是用粗米煮的,菜多米少,菜根处的泥土没有洗干净,粥里一股浓浓的土味儿,我只有硬着头皮喝下去,好歹充充饥。 也许是为了节约火烛,天还未黑,那三口人便挤到一张土炕上睡下,留我蜷缩在那堆稻草里,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搜肠刮肚地思考着自己眼下的处境。 首先,这是哪里? 这可不是我生活了十九年的伟大首都啊! 第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来想去,能想起来的最近的记忆就是今天早上,我好像在去买早餐的时候摔倒了,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然后呢? 我死了?不对吧?我死了为什么不去……不去那个地方? 第一章 要想活,就得跑!(2)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我……我穿越了? 这年头穿越正流行,小说电视电影都喜欢拿穿越当话题,大家纷纷穿回各个朝代、平行时空、异世界,称霸称王、修仙学武、恋爱学习,一个比一个活得精彩。 好吧!就算我穿越了,那我原来的身体呢?难道我在那边已经“Game over”了? 天哪!我不要! 而且看人家穿越,大多能穿个王侯公主什么的,至不济也是个江湖豪门,就是小康人家也总比我在这儿喝菜粥强吧? 不小心打了个嗝,一股菜粥味顿时反了上来。 恶…… 那女人的手艺真差! 咽下一口口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女人不是说三天后有牙婆要来吗?牙婆?那是卖人的吧?难道他们要把我卖了?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我得逃跑才行,可是身体一动肋骨就疼。 算了,还是再等两天吧,等我把周围的情况搞清楚再说。 也许是因为马上要把我卖掉,接下来的两天,我紧咬牙关,听了不少骂,虽然滋味儿不好受,但至少知道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这猥琐男人原来是“我”的舅舅,他是个赌鬼,又不愿种地,家里穷得一天三顿只能喝菜粥,他的妹妹因为长得好看,嫁了个祖上显赫过的穷书生,生下了“我”——好吧,是我身体的原宿主。 生下我后不久,父母双双病逝,我被这家人抚养长大,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这家人动了心思,要把才满十一岁的我交给一位牙婆,卖到城里去。 开什么玩笑!被卖掉的话,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为人奴婢?要是被卖到妓院里去呢? 重重地打了个寒战,不行,明天牙婆就要来了,我要赶快逃跑才行!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性格。 “把这些豆子剥出来!”那女人拿了碗和一大把豆荚进来,吩咐我道。 我还真是沉得住气,明天就要被卖掉了,今天还能在这里剥豆子,我自嘲地想道。 豆子才剥到一半,院门突然被人砸得山响,紧接着有人大声吵嚷起来。 “老李家!开门!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你一个侄女许了几个人家!” “糟了!老王家来人了!”女人面色苍白地看着男子,惊慌地道,“他们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快!虎子你赶快带槐花走,去你姥姥家躲躲!快走!”男子紧张地指挥着。 那男孩急忙来拽我:“快走快走!” 我手里还攥着一把豆子,匆忙间只能往兜里一放,被他拽着翻过了后院的矮竹墙,悄悄地跑进屋后的树林,身后传来门被砸开的声音和叫喊声。 “天哪!没良心的!你们要把我们家定下的儿媳妇送到牙婆那里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告诉你们!就是守活寡也得让女孩到我们家……” 我可不想守活寡! 一口气跑到河边,我们这才停下脚步。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早就去抓鱼了!”虎子气喘吁吁地埋怨。 “哎,虎子!”一个毛头小子突然从树后钻了出来,贼兮兮地笑,“你怎么不来抓鱼?我哥还找你呢。”他看看我,“哦,我知道了,刚才老王家来闹了是吧?你带她去哪儿?” “去我姥姥家。”虎子没好气地道。 “那你不来钓鱼啦?我们还等着你呢?好吧,你不来我就去告状!你来不来?不来我就去告诉老王家!”那男孩作势要走。 “别别!你这样干我准挨揍,好吧,你自己去姥姥家吧!”虎子不耐烦地往一条路上一指,自己跟着那男孩跑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干瞪眼。 不会吧大哥,你这么相信我啊? 嘿嘿,虽然你给我指了路,腿可长在我自己身上哪!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美男与浴室 这是个十字路口,事不宜迟,我急忙朝着另外那条路逃走。 连跑带走,途中跑过了两个村子,直跑到天都黑了,我这才停下脚步,靠着一棵大树喘气。 跑得够远了,一时半会儿那家人是找不到我了。 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发现自己已经是饥肠辘辘,临走前的那一小把青豆早已经吃完,饿得我头昏眼花。 不行了,我颤颤巍巍地打量四周,这附近有没有小溪? 小溪没发现,倒是被我发现了一座宅院! 这宅院远离大路,附近是一片竹林,位置僻静,院子的外墙很高,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 唔?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我回过头去,可是身后除了树林,什么也没有。 不会有野兽吧?眼下我连一只野狗都对付不了! 心里害怕,我赶快来到院门前,犹豫着伸出手,刚想去叩门环,门突然开了。我吓得倒退了几步,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跳了出来,他十五岁左右,个子高大,对着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就说嘛,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哈,公子等的人没来,倒等来个小花子。” 花子?你说我是花子?我低头看看自己,衣衫破烂,草鞋上还满是脏泥,走得气喘吁吁,头发早已经乱蓬蓬的,这少年没说错,我的确就是个小花子嘛。 “咕……”肚子偏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饿了吧?”少年看着我,同情地道,“进来吧,我给你拿点吃的。” “谢谢。”我低声道,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早已经哑了。 “快进来吧!”少年笑道,他抓住我的手,把我带进了院门。 院子很宽敞,布置得非常雅致,回廊上挂了细竹帘,从帘内透出光来,廊下铺了细碎的白石,四角屋檐下挂着风灯,将院子映得十分明亮, “安丰,你带了谁进来?” 一个温和却稍显清冷的声音自帘内传了出来。我抬头看去,灯光将屋里那人修长的身影打在了帘上。 那叫安丰的少年一个激灵,急忙道:“公子,是个小花子,看上去挺饿的,我给她点儿饭吃,行吗?” “给她饭吃?你做的饭,我猜连她都吃不下。”帘后那人调侃道。 安丰哭丧着脸道:“您就饶了我吧,我知道我做饭不好吃,可这里是乡下,上哪里去找好厨子?只能让我动手伺候您啊。” 那人笑道:“没错,这里是乡下,本来我也不挑,但你找来的那些女孩子手脚粗笨,只会做些肥肉干菜,根本入不了口。那些大妈做菜味道虽好但花样不多,也不够干净,咸菜倒还腌得不错,不过你想让我天天喝粥吃咸菜吗?” 安丰气道:“是您自己不愿意从本家和天安阁里找丫鬟过来的,我做粗活行,这做菜调味我可不行了,您光骂我也没用啊!” 帘后人哼了一声,但听得出来他没有生气。 敏感地觉得这是个机会,我插嘴道:“我会做菜!” 安丰吓了一跳,看着我道:“别胡说,你一个小花子会做什么好东西?” 我反驳道:“不试一试,您怎么知道我不会做?” 有点心虚,我急忙加上一句:“要是做得不好,您再骂我就是了。” 帘后那人笑道:“有趣,那就让她试一试,安丰,你先带她去洗个澡,让她暂时穿你的衣服,洗好了再带她过来给我看看。” “公子!”安丰张大了口叫道,“她比灶台还高不了多少呢!” “没关系,你带她去吧。” 安丰哭丧着脸带我来到左边的长廊下,为我拿来一双新草鞋,让我换上,带我来到一间木门外。他推开门,我忍不住“啊”了一声,心中满是惊奇。 这竟然是间宽敞的浴室! 地上铺了大块的白石,房间的正中央是个宽敞的浴池,大概能同时容纳五个人在里面洗澡。墙边摆着一排很精致的木头柜橱,上面摆了许多瓶瓶罐罐。 浴盆中满是乳白色的水,正徐徐地冒着热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 安丰见我耸着鼻子闻个不停,安慰我说:“别害怕,这是温泉。” “温泉?”我叫出声来。 “是啊。”安丰抓抓头,“你没听说过这个吧?这附近有个温泉,附近老百姓说那是从地府里流出来的黄泉水,都不敢用,但用这种水沐浴很好,公子请人做了个管子,把水引上来了。只要扳动这边的兽头,就有水放出来了,再掰这边这个,水就被放出去了。” 他指了指浴池边上的两个金色兽头。 我目瞪口呆,这不就是下水管道吗? 不过古希腊和古殷朝人都曾发明过下水管道,这也很平常,我得平静点,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风雅的庭院和如此舒适的浴室,这家主人是什么来头? “我可以在这里洗吗?”我兴奋地问。 “当然不是,这是公子的浴室,你要到这里洗,跟我来。”安丰找出一叠白布,又拿了一瓶东西,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有些失望地跟他来到隔壁房间内。 “这里是我洗澡的地方,你就在这里洗吧。” 这房间比上一个小了许多,浴池也变成了浴桶,但那金色兽头还在,安丰见我仔细打量那兽头口中的獠牙,笑道:“那是公子的师兄雕的,有趣吧?” 师兄? “我去给你提两桶凉水来。”安丰安顿好物品,拍拍手道。 “有温泉啊!”我看看那金色兽头。 “那水太热了,你得掺上冷水才能洗,这瓶子里的是杀虱子的药粉,你用它洗下头,记得洗得干净点,那抽屉里有剪刀梳子和头油,对了,我去给你拿鸡蛋。” “洗澡用鸡蛋干吗?”我奇道。 “我忘了你是个小花子了,这鸡蛋是用来护头发的!”安丰笑着说,他突然靠近我,低声问道,“喂,你到底会不会做菜?” 我噎了一下:“只会做点家常菜。” “哦!”安丰充满希望地看着我,“那你可千万拿出点本事来。” 我点点头,转身看了看那金色兽头。 就算是为了这“下水管道”,我也得努力啊! 第三章 卖身再卖艺(1) “洗快点,公子下午就吃了些点心。”安丰对我道,他拿来一套自己的新衣服给我,又嘱咐我几句,转身出去,留下我对着空气发呆。 迅速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进竹筐,我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那家里待了三天,上厕所在猪圈,没洗脸,喝咸菜粥,逃跑时又流了一身汗,这身衣服已经堪比生化武器,闻着都想吐,真怀疑我是怎么撑下来的。 浴桶旁有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大镜子,我站在镜前打量自己,越看越觉得心凉。 瘦小的身体,粘在一起的长头发,脏兮兮的脸,啧啧,真是一副小花子的模样。 用木盆舀了半盆热水,倒进除虱子的药粉,用小木碗舀水洗头,再拿了一把安丰交给我的篦子,好好梳了梳头发。 我的妈啊!盆里竟然飘了一层虫尸! 这就是虱子?真恶心!我赶忙倒掉水,接着用药水洗头洗澡,直到身上的污垢都被洗净,这才进到浴桶里,惬意地闭上眼睛,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 虽然只有三天,但感觉已如隔世啊。 水温正好,我泡在水里,只觉得浑身舒服至极,这三天来的劳累和心酸都一扫而光,索性狠狠地哭了一场,然后才强打起精神来,重新放了一遍水,拿起一个小布包用劲儿地搓洗自己。这布包里装满了米糠,看书上说过,古人常用它来洗澡,据说可以让皮肤白皙光洁。 狠狠地洗了一场,浑身轻松,我跳出来穿衣服。 我以前的专业是影视戏剧文学,看过的书不少,可惜都是走马观花,眼下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要不然我也不会连穿件衣服都这么慢吞吞的了。 衣服是用淡灰色的麻布做的,尺寸有点大,我系了半天带子,裤脚挽了两挽长度才合适。 挥挥袖子走了两步,想起以前上网时看过的一个帖子里,有人质疑古代内衣没有松紧带,衣服会不会掉下来的问题,现在我可以很权威地说,不会,紧得很呢,就是有点不得劲。 我走到镜子前面打量自己,镜中映出的是个清秀的小女孩,可能是因为以前经常挨饿的缘故,所以脸色发黄。 怎么好像一个人? 等等!我凑近镜子仔细查看,突然发现镜中人正是十岁时的我!只是瘦了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想再仔细看看,安丰在外面喊了起来:“小花子,你洗好了没有?没晕在里头吧?” “我叫小眉!不是小花子!”我喊了回去。 “好吧!小眉!你好了没有!” “好了!”我开门出来。 “原来你是个清秀的小姑娘!我还以为你是个小男孩呢。”安丰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突然笑道,“你不会梳头吗?” “嗯。”我点点头,头发还没干,我只好拿丝带将它扎成马尾。 “跟我来。” 安丰带我走到正屋前,大声道:“公子,那小花子打扮好了,她是个小姑娘,不是男孩。” “哦?不是男孩?带她进来。”那声音带了些讶异。 安丰掀开帘子,示意我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清香,这是一间宽敞舒适的房间,地上铺了柔软洁白的苇席,一个看上去十八岁左右的少年斜坐在墨竹屏风前的软榻上,正一脸平静地打量着我。 他的相貌清俊儒雅,穿了件淡墨色的外衣,头发自然地放了下来,眼神温和,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气,让我眼前一亮。 谦谦君子少年时,这人真是好看。 “既然是女孩,怎么穿男装?”他笑问道。 我心里一跳,低声道:“我穿的都是表哥剩下的衣服,所以看上去像男孩。”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卖身再卖艺(2) “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你为何一人到此?你的父母呢?” 安丰在一旁插嘴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先让她去做饭吧,做完了您再问。” 那少年点点头:“说得也是,你领她去吧。” 安丰急火火地带我来到一处大屋前,推开门让我进去。 天哪!继那豪华浴室后,这豪华的厨房再次让我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厨房十分宽敞,地上铺着大块石砖,刷洗得一尘不染,屋顶很高,梁上挂着风干的鸡鸭鹅腊肉等物,灶台旁摆了一张木头长桌,桌上摆了数十个白色小罐,十几把不同大小不同形状的菜刀井井有条地插在桌旁的木头架子上,随手就能抽出。 厨房角落里摆放着几个大水缸,每口缸里都有几尾鱼在悠闲地游动,靠窗的石台上摆着好些新鲜蔬菜,灶台远处有个大筐,里面整齐地堆放着已经劈好的木柴。 屋子四角处都点着儿臂大小的蜡烛,照得屋里十分明亮。 “真不错!”我点头赞道,除去没有煤气灶和自来水池这两点,这厨房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安丰叹口气,担心地望着我问:“你真的行吗?” 肚子好饿,我拿过一根黄瓜,用袖子擦了擦,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吃边含混地问:“你家公子喜欢吃些什么?” 安丰挠挠头:“公子讨厌油腻的菜。” “还有呢?”我追问。 “公子喜欢吃藕,还有……我平常不和公子一起吃饭的,所以我也不太清楚,那些花哨的菜名我也记不住。”安丰歉意地道。 身为侍从也不知道主人的喜好?这可难办了。 咬咬牙,我对安丰道:“可不可以请您替我生个火?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厨房里,有点儿害怕。” “没问题!”安丰一口答应。 太好了,我还真没烧过柴火。 安丰去生火,我则在厨房里四处转悠,也许因为正是夏天的缘故,蔬菜种类比我想象中丰富。没有辣椒,但有辣芥菜。我还找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装了各种西域香料,也就是胡椒花椒芝麻什么的。没有胡萝卜,也没有辣椒,我胡乱地猜测着,难道现在是唐朝? 所幸糖油酱醋都有,虽然不很精纯,但味道都极好。 看了一圈,我心里有了点底,这家公子肯定来头不小,东西用具都是极好的,看看那些细瓷碗盘就知道了。 安丰边拉风箱边和我说话,说的都是些琐事,比如公子不愿意吃饭,雇来的女孩要么对公子花痴不好好干活,要么就是做菜手艺不好,要么就是笨手笨脚,害他挨了多少骂,公子来此地隐居又是多么的麻烦…… 我边听边吃,等到一根黄瓜全部下肚,菜单已经想好了。 这点儿时间也不够做什么山珍海味的,就来点家常菜吧! 抽出一把菜刀,我将莲藕、黄瓜、莴笋、火腿切成细细的薄片,分别煮好腌好,再把香油、醋、酱油、花椒油、松子粉、芝麻、糖、盐和少量的葱姜蒜丝等混合在一起,尝了尝味道,唔,调得正好。 我现在的身体太小,做菜时手眼很不协调,安丰为我找来一块平整的大青石,让我站在上面做菜。我跳上跳下,觉得自己简直像在表演功夫。 安丰却已经看呆了,他停下手里的风箱,愣愣地道:“哇,你还真会做菜,村里的女孩子连这些调料都认不全。” “可能她们没机会接触吧。”我道,顺手将淘好的米拿过去蒸,古代人常吃蒸饭,还好我记得这点。 蒸笼里的虾已经好了,我把蒸好的虾汤倒了点在小碗里,细细搅拌起来,《大长今》里的那点小功夫我十二岁就知道了,韩国人却还煞有介事一般,真好笑。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卖身再卖艺(3) 将调料倒在菜蔬上,搅拌好,我松了口气,第一道凉菜总算是好了。 “安丰哥,你尝尝菜的味道怎么样。”我夹了些菜到一个小碟里,请他尝尝,安丰尝了一口,脸上现出明显的喜色来。 “好吃!公子会吃的!” 他会吃不代表他会喜欢,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埋头准备下一道菜。 厨房里正好有新鲜的鸡在,我将它拿下去煮,等到水一开,立刻把鸡捞上来,撇去汤上的浮油,加葱姜丝和花椒,一会儿弄个清淡的芥菜蘑菇汤,汤里再滴上两滴麻油。 拳头大小的南瓜切片和南瓜花一起清炒,味道素淡但很清甜。 一条活生生的草鱼被我开膛破肚,脊肉用刀片得薄薄的,雕一朵萝卜花出来当装饰,用上好酱油装碟,和白切鸡一起蘸着吃。 那边饭半熟了,我请安丰出去采了一朵荷叶盖在饭上,不一会儿便闻到清香味了。 四菜一汤,做得很快,都是家常菜,不知道那位公子喜不喜欢? 把饭菜盛了,我忐忑不安地跟着安丰,看他喜气洋洋地把托盘端到正厅去。 那少年正在看书,见我们进来,便把书放到一旁,示意安丰把托盘放到他面前案上。 他扫了一眼饭菜,再抬头看看我,笑道:“看上去不错。” 我紧张地看着他,心里直打鼓。 少年拿起竹筷,夹了一筷子凉拌什锦,慢慢地吃了起来。他吃了一口荷叶饭,喝了一勺汤,看那白切鸡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蘸料尝了一块,点了点头。 吃了几口,他淡淡地道:“你点心做了吗?” 啊?我愣在那里,安丰拍我一下,兴奋地道:“公子让你上点心呢!” 这意思是我合格了?我快步跑回厨房,等我端了一碗水果羹回来,再瞄了一眼盘子。 凉拌什锦和鱼片都吃完了,白切鸡剩下几块,汤也喝了大半碗。 安丰欣喜地道:“公子,您看来是真饿了!” 那少年微笑道:“味道不错,又很干净,所以多吃了点,对了,安丰也饿了好几天了,菜全被我吃光了,你再做些给他吧。” “没问题!”我大喜。 安丰笑得很开心:“公子,那小眉可以留下来了吗?” “你叫小眉?”那少年问道,“看你的言语进退,不像是个乡下女子,你出身哪里?” 这问题我早在做饭的时候就想过了:“我爹是教书先生(事实如此),他喜欢吃喝,但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所以他收集了很多食谱,也经常讲给我听,我就是这么学会做菜的,后来父母死了,我被接到舅舅家,可是舅舅要把我卖掉,我一害怕,就跑出来了。” 一口气说完,我小心翼翼地看看那少年的脸色。 “所以你就跑到这儿来了?这样啊。”那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看看我,微笑道,“眼下要找个合适的丫鬟不容易,你先留下吧,至于你舅舅的事情,以后再说。” “谢谢公子。”我道。 “不过有一件事要先说在头里,你如果要留下来,按照我们谢家的规矩,要签卖身契,而且是死契。”那少年道。 啊?死契?那是什么?卖断自己一辈子的那种吗? 我本能地摇了摇头:“我不想签。” “不签?不签就得走,这是谢家的规矩。”少年微笑道。 “卖掉自己的一辈子,我受不了。”我实话实说,“签三年行吗?或者五年?” 少年摇头道:“不行。” “那我不会签的。”我叹口气。 “因为不愿意卖掉自己的一辈子?你年龄虽小,但很有骨气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谢家一向宽厚待下,你待在我身边,不会受什么虐待。”那少年笑道。 突然觉得他是在试探我,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 “安丰,你跟她说说吧。”少年转向安丰。 安丰从刚才起就一脸焦急地看着我,见少年准许他说话,急忙叫道:“小眉,你还是签吧,公子对我真的很好!你不签,难道还想继续做叫花子吗?” 我不是叫花子,我也不想做叫花子…… 少年笑道:“谢家的死契并不是要你卖一辈子,每五年允许下人自赎一次,你要是想走,可以五年后给自己赎身。” “真的?”我问道。 安丰急道:“是啊!不信你去京城打听打听!” 我还能真去京城打听吗?我犹豫起来,宽厚待下?看来这谢家很有红楼贾家的风范。我现在连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的确没什么立场来拒绝…… 那少年看我犹豫,又补了几句:“谢家要人签死契,是为了好驱使,下人大多愿意签死契,也是因为卖身钱和月钱能拿得更多,后来便慢慢地成了家规,但五年一放没错,你真的不签?如果不签,你明天一早就必须得走。” 我更加犹豫了! 安丰喊了起来:“签吧!不签的话,你明天能去哪里?你一个小女孩,万一被你舅舅找到再拉去卖掉可怎么办?还是签了吧!我以前也要过饭,也是公子收留了我,公子对我很好!” 少年笑道:“谢谢你,安丰。” 我看看安丰,他正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一脸的担心。 心头一热,我点点头:“好!我签。” 少年笑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咬咬牙。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拿出纸笔。 “我叫柳舒眉。舒心的舒,眉头的眉。”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这名字不错。” “谢谢。”我闷闷地道,去世的父母取这个名字给我,意在希望我能欢笑到老,眉头常舒。 突然觉得一阵心酸,一觉醒来,我从十九岁变成了十一岁,还要站在这里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为的是让人把它写在卖身契上。 他很快写好,拿出一盒朱砂来,递给我:“按个手印吧。” 我浑浑噩噩地按了。 那少年又掏出一枚印章盖了,将纸递给安丰:“拿去办吧。” 安丰答应一声,小心地将这一纸卖身契收了起来。 那少年转头对我道:“你叫舒眉,以后我就叫你眉儿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他淡淡一笑:“我叫谢安怀,字问柳。” 问柳?问柳?我瞪大眼睛看他,这名字怎么有吃定我的嫌疑? “安丰,给她量量身材,叫本家送她需要的东西来。” 安丰应道:“是!知道了!” “师兄虽然算到有人会上门,但却没算到上门的是个小女孩。”谢安怀笑着摇摇头,颇有自嘲之意。 安丰也跟着咧嘴:“是啊,公子,我也没想到来的会是她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 安丰转向我,喜滋滋地说:“恭喜你,小眉,你留下来啦!”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宰相公子(1) 这一晚,安丰把我领到一个很干净的小房间,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以后的住处。 房间的地上铺着整齐的苇席,墙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白净得很,屋子里只有一张红木矮床,躺着蛮舒服,被褥也很干净,我很满意。 安丰告诉我,谢家不久就会给我送东西来,让我暂时穿他的衣服忍耐两天,还问我想要些什么。 我忍不住详细追问,这才知道,原来谢家是世代公卿,乃是本朝四大家族之一,谢安怀的父亲更是当朝宰相! 怪不得!既然是当朝宰相家的公子,谢安怀的吃穿用度自然要比别人来得讲究。 “你留下来真是太好了,可算有人能帮我一把啦。”安丰笑道。 “安丰……哥。”我噎了一下才把“哥”字叫出口,我灵魂年龄比他大多了,“公子和你说的那位什么师兄,什么算到有人上门是怎么一回事?” “啊,那个。”安丰笑道,“说来话长,公子有位师兄,精通周易,他前段时间来过一趟,对我们说,这一个月里,不管有任何人上门都要收留,不过为什么要收留,我就不清楚了,公子没有对我说。” 原来是这样,古人的卜算之术果然不同寻常,竟然能算到我要上门!等等,既然能算到我能上门,那么我穿越的事情他能不能算出来呢? 刚想再问,安丰道:“你一定很累了,快点睡吧,明天早上我再来叫你。” 我只好睡了。 被褥薄而干爽,只是枕头方方正正,睡着不太舒服。世事难料,前几天早上我还待在发达的现代社会,一转眼却已经睡在一副白帐子里,看着床顶发呆,穿着古代的细麻内衣,为自己的未来犯愁。 此时此刻,舅妈、表姐,还有舅舅的脸,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成也油条败也油条,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油条了! 我的大学生活!我的床!我的小熊维尼蚊帐!还有我没看完的《哈利·波特7》!我连哈利三人组的结局都没看到! 难道我今后就要在这没有抽水马桶没有冰淇淋没有巧克力的世界里过完我的下半生吗? 越想越伤心,我索性埋头哭了起来。第二天早上,我的兔子眼把安丰吓了一跳。 很快地,我习惯了在这个家里的生活,并且和安丰结成了盟友,套出了许多很有用的信息。 按照安丰的说法,谢安怀是在这里“隐居”,也就是“修身养性”。我对此很是怀疑,有这么舒适的修身养性吗?那他在家里得舒服成什么样儿?为了“隐居”还特别建了这栋宅院,还带了仆人,这样的“隐居”我也想要。 宰相家的贵公子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干什么?真奇怪。 我低头看看瓦罐里的粥。 粥熬得正好,看上去颗粒分明,尝到嘴里会自动化开。炭炉封了底火,后半夜慢慢复燃,自然把粥熬得透烂。早晨起来,再撒上青菜心、碎虾末、鸡肉丝、香菇丁和香菜丝,大功告成! 咸菜刚腌了两天,闻上去细甜,正是最好吃的时候,弄了个咸菜拼盘。我煮了一碗蔬菜汤,再煎个蛋,弄了个小葱拌豆腐,点些麻油和盐,清清爽爽地端上去。 话说到这个家后的第二天,我便见识了安丰的手艺,也明白了谢安怀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 用“饥不择食”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估计有点到位,但不太好听。 “你不来的时候,我们就这么吃。”安丰大大咧咧地一挥手,我眼看着他拿来一大筐蔬菜,先是到水槽边一顿狂洗狂刷,然后举起来对我挥了一挥,“看,公子喜欢干净,我就洗得格外用心。” 第四章 宰相公子(2) “没错。”我点点头,看着筐里饱受摧残的蔬菜们,可怜,那点绿叶素估计都被吓走了。 安丰接着去了趟鸡窝,一阵鸡飞狗跳后,他提了一只可怜的鸡回来,毛迅速一摘,破肚开膛,扔进滚水里。再将那堆蔬菜随便切了切,一股脑地丢进去,又撒了一勺盐,接着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来。 “成了!” “黄瓜和地瓜也扔进去和鸡一起炖,似乎不太好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不行吗?”安丰摸摸脑袋。 “不是不行,但是有点怪。”我讷讷地道。 汤里散发出一阵古怪的香味,我拿了汤匙,悄悄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再看看安丰,他正拿了一大碗米,哗啦一下倒进了开水锅里。 “煮饭?”我点点头,虽然米没洗,但是这样做没错,就是米多了点。 不到一刻钟,我看着安丰拿来笊篱捞起米粒,就那么盛到碗里,我忍不住问道:“这是干什么?” “饭啊?这样肯定熟,就是有点粥不像粥,饭不像饭。”安丰理直气壮地对我道。 我脸上挂出三条黑线,谢安怀,在我来之前,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相信你了安丰,谢安怀果然对下人很好! 话不能说得太满,时间一久,我发现谢安怀也不太好伺候。 他从来不骂人,就算你做得再不好,也顶多温言说几句或是摇头一笑,做得好了,也只是点点头。 还真是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啊!我在半夜里流着口水胡思乱想,啧啧,没有杂志和电脑,我只能靠YY谢安怀来得到心灵上的一点放松。 咳,清醒一点!柳舒眉同志!不要被美色所迷! 谢安怀虽对吃穿用度都不挑剔,但很讲究,他盖的丝被,“轻、光、滑、暖”,比起现代的蚕丝被也丝毫不差。 他的衣服要熏过才能上身,竹叶香的浓淡要把握得正好;茶水要拿松塔和松枝烧,杯子还要预先温过;他刷牙用的杨柳枝必须要是手指粗细,如果没有新的,那么就得换干净的青盐。 每日清晨还得要送一杯淡盐水到他门口,谢安怀的梳洗都是安丰经手,我无缘看到美男春睡图和出浴图,心中十分遗憾。 对比之下,现代男性太不会生活了。 现代人装古代人很不容易,我暗地里拼命努力,终于学得差不多,还好安丰心思单纯,认定我是个身世可怜、无人教导的苦孩子。我出再离谱的错他也只是叹息摇头,对我更加照顾,让我非常感激他。 谢安怀作息规律,起得早睡得晚,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待在书房。我和安丰各自干各自的,我不用做什么重活,家务活也早做得顺了,只是学了好久才能自如地控制灶火,好几次差点呛得窒息,还好几次把菜烧坏。 “又烧坏了?”谢安怀看看眼前的托盘,抬头笑道。 “对不起。”我窘得要命。 谢安怀平静地道:“你有些菜式和城里的不同,都是你父亲曾经教你的异地菜品?” “是。”我硬着头皮道。 他点点头:“你下去吧。” 呼……又过了一关。 等到我可以熟练地控制火势,用松枝烤出一只肥嫩的烤鸭时,一架马车来到大门外,卸下两个大箱子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大汉把几样精巧家具搬到我房里,旁边,一名中年汉子正恭恭敬敬地跟谢安怀说话。 “夫人和大人、老夫人、老大人听说公子破天荒地收了贴身丫鬟,都很高兴,老夫人和老爷子赏了不少东西,夫人赏了五匹布,另外还有小眉姑娘份例里的东西,这次都一起送过来了。公子您要的东西,也照清单买好了,请您点点。” “眉儿,过来谢谢刘管事。”谢安怀叫我。 我急忙走过去施礼:“谢谢刘管事。” “小眉姑娘不用多礼,只要好好伺候公子便可。”那刘管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很温和地道。 “还不去收拾东西。”谢安怀笑道。 对哦!我飞奔回自己的房间。 哇塞!感觉完全不同了! 房间里原本只铺了一层苇席,有一张矮床,现在则多了一架小巧的兰花屏风,屏风前给我弄了张软榻,榻上还放了个银丝腿的小几,软榻旁立了一枝黄铜仙鹤灯,仙鹤的嘴里叼着托盘,雕得栩栩如生。 矮床前放了两个漆了油的新衣柜,柜上也绘了同屏风上一样的白兰花。 还多了一个做工精细的橱柜和一座书架!我有了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和一个梳妆盒,胭脂水粉这下也全齐了,梳妆盒里放了各色的丝头绳、三只小巧的头钗、一枚玉佩和一只乌木簪子,簪子上面还镶着一颗小小的珍珠。 还有几匹花色素淡的布、一个针线盒、三色被子、枕头……基本上全齐了,想得可真周到。 我第一次觉得那卖身契签得有点值当,若是光以我现在的身体去闯世界,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全这些东西? 人一兴奋就想干点什么,我煮了碗果仁儿茶去书房,谢安怀正在看书。 “谢谢公子送的东西。”我开心地道谢。 “你喜欢就好,现在你可以不用穿安丰的衣服了。这是什么茶?”谢安怀看看我,又看了看银碗,眼里隐隐有笑意。 “松子、无花果干、花生粉团、甜姜丝、红枣、莲子、核桃一起熬的果仁儿茶。”我数着指头道。 “看上去不错,你可以下去了。”谢安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刚转身想走,突然想起一事,立刻转过身来:“公子!有件事差点忘了说!” “什么事?有什么东西忘了给你吗?” “我不会做衣服!那些布可怎么办!” “噗……” “公子!您的书!” “……”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丫鬟是这样炼成的(1) 喷书事件的第二天,安丰找了一个大妈回来,专门教我女工。 “这么小的孩子,啧啧,听说你舅舅要把你卖了?以前可是吃苦了,只做过粗活,没拿过针线吧?”那大妈穿得很干净,头上还戴了朵银花,看起来家境不错。 “是啊,我爹娘死得早,舅舅一家只拿我当苦力,并没有教我针线。”安丰这个大嘴巴估计早就跟她讲过我的来历了,我老老实实地道,心里有点罪恶感,在现代的舅舅,真是对不起您了。 “这个不怕!包在老身身上!”那大妈,哦不,王老婆子笑眯眯地道,她相公是村长,老两口都是热心人,她针线手艺也极好,附近女孩儿出嫁前都喜欢找她绣双好鞋。 从此我白天的工作又多了一项内容,让王老婆子教我针线,外加梳头啊、自制胭脂啊、染衣服等琐碎事情。 她是个八卦的人,我十分喜欢她这点,谢安怀太文雅稳重,安丰又是个大男孩,我都闷得快发疯了。 人生需要八卦啊! 王老婆子喜欢说笑,不管是天下大事还是街坊流言,没有她不说的,经常听得我忍俊不禁。 “小眉啊!你在这里可真是享福了!”王老婆子一边感叹,一边教我怎么缝好袜子上的合口。 “怎么说?”我低头跟一只袜子较劲。 “这家人口少,这么大的房子就两个人住。谢公子模样又好,又有钱,村里那么多的黄花小闺女,哪个不想到这宅院里做事?可这公子家里规矩严,小地方的丫头们哪儿见过这种做派?没几个能留下来的。”王老婆子摇头抿嘴,不停叹息。 怪不得镇上的女孩子们看到我都没好脸色!怪不得王屠夫和李卖菜的每次来都要带着女儿,那俩大姑娘看我的眼神跟刀子差不多! “可能公子觉得我很好学,才把我留下吧。”我谦虚道。 “不愧是读书人的女儿,就是和乡下丫头们不一样。”王大婆子感叹道,她用针挠挠头发,叫道,“哎,这线口可对准了!不对准,袜子做出来疙疙瘩瘩的,穿着难受。” 我胡乱应了几声,接着低头做针线。 打发走了王老婆子,我跑回厨房发呆,读书人家的女儿?这身份和李家村的槐花可不太搭调。 李家村的槐花可不会做水果羹和翡翠鱼丸。 安丰后来去了一趟我那“舅舅”家,回来后便对我加倍地关心安慰,我虽然不知道那“舅舅”和“舅妈”有什么表现,但我的身份好像没穿帮,这点是最重要的。 袜子做好了,我拿去找谢安怀。 他正在书房看书,我走进去轻声问道:“公子,这罗袜您看还成吗?” 他接过看了看,笑道:“不错,你改天做双我穿着试一试。” “好!”我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学了这么多天的女工,我进步飞快,已经可以自己缝制些简单衣物了,就是针脚差了点。 古代的袜子都是用麻绢等布料做的,一点弹性都没有,只能可着穿的人的脚做,在脚背处缝合,后面系带。谢安怀对袜子要求很高,必须合脚、不垮、线口要一致。为了达到要求,我不知道做坏了多少双!做坏的只好拿去当抹布,真让人心疼。 总体说来,日子还是很惬意的,我就像是到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国企,有位虽然不太好伺候但是看起来很养眼的BOSS,还有位热心的同事,每天做好分内事便可以等待薪水。 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错……停!我怎么可能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呢? 我要学习啊!不学习怎么进步?知识就是力量啊! 第五章 丫鬟是这样炼成的(2) 古代没有电影,没有连连看,没有哈利·波特和新闻联播,我这么奋发向上的好孩子,怎么能让自己白白浪费时间? 必须要学习,否则长夜漫漫实在太难熬了! 晚上,我照例把托盘端到书房,请谢安怀用晚饭。 天气炎热,我做的都是些冷菜,用各样野菜撕碎,和着糯米白米一起煮的米饭,拌了芝麻盐;清蒸了一条鲜鲤,上面撒了细细的青葱碎;还做了一碗鲜笋火腿汤,另附四个新鲜时蔬做的小菜,图个口味清爽。 饭后我去收拾碗筷,谢安怀在一旁看书。哎,刚吃完饭就看书,真是不健康。 “公子,奴婢有点事想求您。” “什么事?”他抬头看我。 “您能不能分奴婢点儿纸笔?” “你还是不要叫自己奴婢了,我听着总觉得刺耳。”谢安怀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那当然,咱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 “你要纸笔,是想写字?”他问道。 “是啊,反正晚上有空,看看书总好过没事可干。”我道。 唉,先辈们!你们若是不推广简体字,那今日的无数穿越女们该多方便啊!到了古代都不用重头学起了。 “你有心想学,这当然好。我会给你预备纸墨笔砚,这里的纸和书架上的书你都可以随便取用,但记得不能弄乱,不要乱动我案上的东西。”谢安怀笑道。 我答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笑有点特别的含义。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谢安怀突然道。 “是。”我看他。 “最后一排书架的最下面三层,放的全都是食谱。”他微笑道。 “……” 一年后。 今年夏天要比去年凉快很多,我坐在树下的青石凳上,认认真真地搓洗着桃子上的绒毛。 谢安怀和谢安丰出门去了,我留在家里做桃酱。 新鲜的桃子,肉丰汁多,香甜可口,吃不完正好做成果酱。桃子去皮切块,加葡萄一起放到糖水里煮,煮到化掉时,再淋上些蜂蜜,味道好极了! 今晚的夜宵就吃桃羹吧!我拈了一颗葡萄放到嘴里,唔,好酸,来到这家里快一年,因为吃喝不缺,我已经胖了不少,再不是当初瘦巴巴的小叫花子模样了。 穿的也好了,为了做家务方便,我只穿了件粗白布裙子和青色短衫,衣角处被我绣了几朵罂粟花,走动时花朵纷飞,看着就得意。 穿越来时穿的那件破衣服被我洗得干干净净压了箱底,没事还拿出来晒晒,权当忆苦思甜,还因此老被安丰嘲笑。 这他就不懂了,不忆苦哪会珍惜现在的甜,一想起穿越前的生活,我就有种强烈的想撞墙的冲动。 以前看穿越小说,女主角们似乎都不把穿越当回事儿,除了在第一章想念一下家人,偶尔怀念一下抽水马桶,接下来便自顾自地潇洒去了。 眼下自己穿了,我才发现想家的滋味有多么难熬,晚上睡不着,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念舅舅和巧克力,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实在睡不着,只好起来看书,学了一年,我的繁体字水平大有进步,甚至能写一笔不错的小楷了。 因为觉得毛笔写字不爽,我偷偷摸摸地买了几叠浆得极硬的厚纸回来,拔了不下一百片鹅毛,又用墨汁草木灰煤灰胡桃壳酒醋等所有我能搞到的相关物资,在不懈的努力下,最终调出了简易黑墨水,制作出了鹅毛笔,实验心得简直可以拿去写书! 多亏我以前博览全书啊!捧着简易自制文具,我简直要热泪盈眶。 谢安怀晚上要看书到很晚,只要预备好茶水和夜宵我便可以回房间,伴随着窗外那一轮明月,我开始写起笔记来。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五章 丫鬟是这样炼成的(3) 说是笔记,其实是我对以前看过的书的回忆,我记忆力很好,看过的书大半能复述下来,十行里能对上三行,现在没有简体书看,我只好将就着自己回忆一下,以后就算翻翻也权当过干瘾了! 背得累了,我就把那些志怪小说什么的闲书翻译成现代文,看着也痛快。 还有《随园食单》、《士林谈吃》……谢安怀大概想不到,我的那些菜式大半都是从上面学来的,还有西式甜点的制作方法,啧啧,怎么一关于吃,我的记忆力就这么好? 斜眼看看身旁的书架,这一年以来,谢安怀让人找了许多本食谱来送给我,其用心“十分险恶”。 相处这么久,谢安怀的性格我已经摸得熟了,他这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但下了命令就要求人必须完成。我功力还不够,被他眼睛一扫就浑身发抖,很有些早期脑血栓的症状。 总体来说,这一年我过得风平浪静,只除了一件事……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我找谢安怀要书说起。 谢安怀平常多看史书,我繁体字认得不全,又一直忙着认字练字,研制我的墨水和鹅毛笔,所以一直没找他要史书看。 穿越后,我一直将衣食住行放在首位,又沉浸在想家的惆怅里,等我想起来要探听这里是什么朝代时,大概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其实知道自己在什么朝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史书我也看得不多,又不用去当预言家,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所以直到我繁体字认得大半,我才拿了几本史书去打发时间,等到看完,我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啊! 李世民于玄武门谋反,太子李建成杀之?李建成把李世民给干掉了? “建成帝有妃名武媚,受上宠,生三子。帝老年多病,后崩,武媚妃进后位,掌天下。不数年,帝崩。后自封女帝,掌天下,开盛世……”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拍拍胸口,噎在了那里。 历史上应该是李世民当了皇帝开创唐朝盛世啊?然后武则天嫁了父子两代,杀了儿子自己上位,这怎么反了?我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这才想到了一个答案。 我该不会掉到了平行世界里了吧? 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书——《时空奥秘》。 书上说,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之外,又有无数个平行的世界,在平行的世界里有无数个我们,但命运却不同。 当我们面对一件事情,需要作出选择时,选择A,而在另外的世界里,我们却有可能选择B。 也就是说…… 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要么成功篡位,要么自己被干掉了,然后历史在这关头分为两股,各自顺着麻花往下走。 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接着看下去: “武后心刚硬,杀二子,囚一子瑞王,问近臣曰:‘我欲立武王为嗣,可否?’近臣跪地磕头,见血乃止,‘臣只闻祭祀父母,却鲜闻祭祀姑母者。’武后默,终不召瑞王回朝。 “武后体衰,武王得权。瑞王自尽。武王称帝,年号‘行’,曾说‘武行天下’四字,边疆各国慌乱,骚动不止。 “帝好色。西番献一美女,名雅拉德,美艳绝伦,金发碧眼,擅房中术。帝爱宠之,建雅台,挖德湖,民多生怨,帝不顾,荒朝政。雅拉德狐媚,帝服药以共乐。猝崩。雅拉德自尽。 “太子贤德,继位五年,天下大治,各国来朝……” 没法再看下去了,我把书猛地合上,浑身发抖,冲到床边,拽过被子蒙住头,大声地喊出了那句我已经藏在心里很久的粗话—— 他奶奶的!我到底来了什么鬼地方!! 第六章 传说中的采花贼(1) 一想起那本史书给我带来的巨大惊讶,我就忍不住走神,手一滑,桃子落到地上,摔得稀碎,甜汁儿溅上了裙子。 “可惜了。”谢安怀在我身后淡淡地道。 “公子,您回来了?”我急忙站起身来。 “回来了,眉儿,这件衣服给我洗一下。”谢安怀将手里的外衣递给我。 “这衣服没脏啊。”我检查了一下。 “是没脏,不过有灰了。”谢安怀笑道,他身后,安丰正提了两把剑,一脸疲累地走了进来。好家伙,谢安怀是没脏,可我怀疑安丰在地上滚了几圈。 “公子,您要沐浴吧?”安丰有气无力地道,“我马上去放水,啊,小眉,我这件外衣也拜托你了。” “好。”我接过衣服,这两人照例每隔五天去附近的竹林里练武一次,也算是活动筋骨,古代的文人墨客好像都很喜欢练武,李白也好剑法,还曾有“十步杀一人”的豪语。 谢安怀身为贵公子,似乎也喜欢赶这个时髦。安丰每日清晨在院子里练剑,我看得多了,但谢安怀功夫怎样我却不知道,只是每次练武,谢安怀身上几乎没什么脏迹,安丰就不行了。 一次雨后,安丰带我去竹林中挖笋,指给我看他们平日练武之地,我吓了一跳,竹子如同被刀风扫过一样,齐刷刷倒了一片。 看来谢安怀的武功很不错,我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小眉,有吃的吗?我给公子端过去!”安丰在屋子里叫道。 “冰桶里有才放进去的桃羹!新熬好的!”我喊道。 “知道啦!” 做少爷就是好,随时有人伺候,我撇下桃子,转身去洗衣服。打好井水,抓了一把捣烂的皂角,我慢吞吞地洗着衣服,心里有点哀怨。 同样是穿越,人家一穿过来就是公主小姐,有人疼有人爱,为什么我就只是个小丫鬟呢? 不过按照穿越定律来看,让我这个在现代社会长大,身受党和人民的教育,有着丰富的课外书知识的青春少女就此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别开玩笑了!不久之后,我一定会遇见一到N个身份高贵武功非凡的大帅哥,然后上演一出出感天动地催人泪下爱恨纠葛…… 我蹲在那里想得正美,安丰已经洗完澡,一脸惬意地走了出来。 “小眉,你怎么流口水了?”他指着我道。 啊?流口水?我急忙擦了擦嘴角,大力搓洗着手上地衣服:“没事没事,那桃羹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吃!如果再冰一点就更好了。”他意犹未尽地道。 “你们回来得太早了,桃羹还没冰透呢。” 安丰挠了挠头,刚想说什么,一低头,他喊起来:“哎呀!小眉,你把公子的衣服给洗破了!”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衣摆处一大道裂口!糟糕!这件衣服怎么这么不经洗?谢安怀,你说你出去练武穿什么绸衣啊……穿件细麻能要了你的命吗?我也没觉得自己手重,怎么就给洗破了? 欲哭无泪,我只得乖乖地去找谢安怀认罪。 他沐浴完毕,正坐在桌前看书,穿了件月白色的家常衣服,头发放了下来,映着屏风,犹如画中人一般,只可惜眼下我无心欣赏。 “来收碗?”谢安怀指了指手边的瓷碗,“味道不错,不过有点太甜。” “是,下次我会多加点葡萄……公子,那个……我把衣服洗坏了。”我硬着头皮道,“衣服左下摆裂了一道……呃……小小的口子。” 谢安怀抬起头:“嗯,我知道了。” 我心下一乐,正要松口气,却听他慢悠悠地道:“那匹布值一千四百八十文,那件衣服大概值三百文,从你月钱里扣吧。” 第六章 传说中的采花贼(2) 我囧在那里,好家伙,半个月的月钱,就这么没了! 月上柳梢头,灯点三更后。 完成了!我舒了口气。 洗破的绸衣被我小心地绣上一丛青竹,唔,左看右看没什么破绽,看来穿越这一年来,我的女工手艺进步飞速。 明天拿给谢安怀看看,希望能拯救我那可怜的月钱,其实我真的怀疑那道口子是被剑气划的……我也许应该去找安丰算账? 吹了蜡烛,我上床睡下,刚合上眼,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古怪声响。 不好!难道有贼? 我猛地坐了起来。 王老婆子今天刚来过,提醒我们小心防盗。据她说,最近方圆几十里的几个大户人家家里都遭了盗,其中还有一户隐退的官宦人家,他们家花了五百两打的嫁妆首饰全都不翼而飞,弄得那家小姐差点上吊! 村长也来了一趟,寒暄了一阵,也是防盗的意思,毕竟谢安怀这里地方偏僻,容易被强盗盯上。 难道真的是强盗?糟糕,这家里就我、安丰、谢安怀三人在,万一十几个强盗打进来、杀人越货、奸杀掳掠…… 我打了个寒战,却听安丰的声音在院子里清清楚楚地响了起来。 “夜半来访,有何贵干?报上名来!”安丰的声音听上去底气十足!对啊!他会武! 我摸摸胸口,觉得自己也有了点底气,开了门,我悄没声儿地往外溜。 我们三人的卧房都挨得很近,谢安怀住的是主屋,我和安丰则住在两侧的小房间。院子里,安丰正站在廊下,手里提了把宝剑对着侧厅上空叫阵。 我迅速溜到谢安怀的门外,门没插,一溜进去,我一愣,谢安怀正背对着我,不紧不慢地系着衣带。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地道:“眉儿,过来帮我梳一下头发。” 我答应一声,急忙拿来一把玉梳,刚想伸手,就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安丰叫道:“好家伙!竟然还有暗器!” 暗器?我的手一抖,安丰受伤没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关心我的人,嘴里叫着小眉、妹子,像兄长一样无私地照顾着我,虽然他比我的实际年龄还小几岁,但我从他身上得到的温暖却比这多得多。 想都没想,我扔下梳子冲了出去。 屋顶上方有一轮明月,光色皎洁,一人站在屋顶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们。 我小小地松了口气,一个人总比明火执仗的一群人强。 这人个子很高,身材修长,站在屋顶上,一手扶腰,裹了一件黑斗篷,微风吹拂,衣角猎猎飞起,很有几分决战紫禁之巅的感觉。 还是晚夏呢,这人不热?还是这年头的盗贼都流行摆酷?我三两步奔到安丰身边,他吓了一跳,急忙挡住我,小声道:“快进去!这可不是玩的!” “你受伤了没?我听到你说有暗器。”我小声问道。 他紧张地看了那人一眼,轻声道:“没事,被我打飞了。” 我稍稍安心了一下,暗器被打飞,看来这只是个江湖小贼,以安丰的武功足能对付他了。 还没等我想完,只听屋顶那人阴阳怪气地道:“我说,郎有情妹有意的,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 安丰叫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妹子!” 我心里一热。 那个人又哼了一声:“少废话,快点把你们家主子给我叫出来!”他这下没掩饰声音,可让我听出来了,这个人的年纪可能还很轻。 “凭什么?”我问道。 “凭……反正给我叫他出来!”那黑衣人气哼哼地道,“我来了他也不出来迎接?” 谢安怀从我身后转了出来,他走到走廊的柱脚边上,弯下腰,轻轻地从柱子上拈起一物。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章 传说中的采花贼(3) 那是一把细长尖利、通体银白的锋利小刀!是暗器! 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托大了点,我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安怀笑笑,转身走到院中,手腕微动,那把小刀便直直射向屋顶那人。我只是眨了下眼睛!悔恨!就那么一眨眼的瞬间!我便没有看到那人是怎么接下的暗器! “问柳,我开个玩笑而已。”那人笑道,他飞身而下,顺道脱去了斗篷。 他长得很清秀,年纪很轻,十七岁左右,相貌俊美,只是带了点油滑气,笑起来眼睛弯弯,有点桃花相。 安丰叫了起来:“龙少爷!” 少爷?哪门子的少爷?还姓龙? 那人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安丰,武功见长啊!连我发暗器的手法都看不出来了。” “您换了暗器?怪不得我认不出来。”安丰不好意思地抓脑袋,“您以前用的那个是沾了金粉的,怎么改了?” 那人叹气道:“没办法,最近囊中羞涩。”他转头看看我,上下打量了两眼,“问柳,这小姑娘就是你新收的那个小奴才吗?叫什么?” 奴才? “我不是奴才!”我大喊一声。 面前三个人同时看着我,一瞬间,所谓勇气自尊人格等词汇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低下头,略略哀伤地咳了一声,然后以纯洁的四十五度角微微抬头,轻柔地道: “我是奴婢。” 龙少爷指着我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问柳,你的这个小丫头很有意思嘛!哈哈哈!” 他的笑声悠长响亮,隐隐还有回声。我在心里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宅子里出了个失心疯呢! 咳嗽了一声,谢安怀对笑得死去活来的龙少爷道:“这是我新收的贴身丫鬟,你叫她小眉就好。” 他又对我道:“眉儿,这是我小师弟,江湖名字叫龙乘风,你跟着安丰,叫他龙少爷就好。” 龙乘风?好拉风的名字!好恶劣的性格! 龙少爷笑够了,摸摸肚子,毫不客气地道:“你这里真够偏僻的,我找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才摸到这儿来,有什么吃的没有?随便什么,给我上些来吧。” 我答应一声,往厨房走去,大半夜的,炉灶都封火了,做点什么呢? 粥肯定来不及了,炒饭?可是没有剩饭,做别的也来不及了。 用稻草和柴火把鏊子烧得热热的,我急急忙忙地调了蛋液,切了些香蕉,时间紧急,弄个简易香蕉卷饼吧!蛋饼烙好迅速地刷上些奶油,把香蕉块铺上再卷好,最后洒上点糖腌樱桃丝,大功告成。 仓库里有冰桶,里面装着用硝石制的冰,我凿了一小块出来,准备泡果子酒。 我一边忙一边诧异,谢安怀怎么还有个师弟?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啊,贵家子弟学习武艺是风气,但正正经经地拜了师还有师弟,好像不只是学学那么简单啊…… 看来应该找个时机跟谢安怀好好说说,求他教我练武,安丰没有谢安怀的许可不敢教我,我还是得从正主子身上下手。 书房里,谢安怀和龙少爷正谈笑风生,安丰在一旁伺候。 我端了托盘进去。 两份热乎乎的香蕉卷饼,果子酒和冰块。 大晚上的,这样就行了吧? 好困,虽然挺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但还是退出来比较妥当,我放下托盘,刚想转身往回走,龙少爷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笑得很欠扁地对谢安怀道:“问柳,你的这个小丫鬟可不可以让给我?” 第七章 主子的惊人身份(1) 我和安丰都愣在了那里,谢安怀微笑道:“你那里美女无数,我就只有她一个,你要她,我可怎么办?” 龙少爷笑道:“这小丫头说起话来很有趣嘛。” 他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吓了一跳,本能地一把打开他的手。 “看看,平常的小丫头,哪里有这样的眼神?你把她交给我调教调教,过两年就派得上大用场!” “什么调教,还大用场?你肯定是要拿她寻开心。”谢安怀笑着转头问我,“眉儿,你想跟着我师弟去吗?” “我不愿意。”我笑眯眯地道。 “为什么?”龙少爷不满地道,“小眉儿,到我那里去,可以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哦!我还会给你很多的珍珠宝石。” “我是公子收留的,跟您走,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而且我在这里已经待得很习惯了,谢谢您的好意。”我嘴上客气地拒绝,心里只想狠狠踹他两脚,当本姑娘是什么啊?! 谢安怀轻轻一笑,对龙少爷道:“看吧。” “没什么,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是说着玩的。”龙少爷不在意地挥挥手,“你倒是会躲清闲,今年轮到二师兄服侍师父,你在这里隐居这么久,你们家老爷子什么意见也没有?”他尝了一块香蕉卷饼,点点头,“滋味不错,小丫头手艺还行。” 谢安怀看我一眼,我识相地退下了。 临出门前,我听见龙少爷问:“问柳,这小丫头就是天师兄说的那个跟你有缘分的……” 接下来的就没听到,缘分?什么缘分?主仆的缘分?这种缘分我可不大想要呢。 不过要是我以后能见到那位天师兄,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他,要不是他算了一卦,我能不能留下来还难说呢。 扰人好梦的龙少爷叨扰了两天,在第三天早上告辞离去,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是不是最近这几起盗窃案的主角。 送他出去,才发现门外有五骑黑衣人马在静静等候,龙少爷跨上一匹马,潇洒地点了点头,笑道:“三位,再见了,小眉儿,你手艺不错!下次见面,你可要变成一个大美人等我采花啊。” 这是什么告别辞? 龙少爷走了,家中又恢复了平静,我煮了盐茶给谢安怀送去,茶里面放了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特意下心思花了大工夫煮的,因为我有事相求。 “公子。”我天真无邪地问道,“您眼下有空吗?” 谢安怀看我一眼:“什么事?” “您看看这件衣服,我已经补好了。” “哦?”谢安怀接过衣服,看了一眼,“我原以为你把这衣服丢了,你又补好了?补得不错。” 他把衣服递回给我:“以后这种事情可以不用找我,你自己决定就好。” “那月钱还扣吗?”我鼓足了勇气问道。 谢安怀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扣了。” 万岁!这一刻,我由衷觉得,他笑得真好看! 我松了口气,继续道:“我还有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 “我想学武。” “学武?”谢安怀看着我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 “我想强身健体。” “伸出手来。”谢安怀对我道。 我乖乖地伸出手去,谢安怀为我把了把脉,沉吟道:“脉气平和,你刚来的时候体质虚弱,现在好了很多,确实可以学武了。” 谢安怀稍通医术,我刚来到这家里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瘦弱,他不让我做重活,反而给我开了两剂补药,给我好好地补了补身体。 “你先跟安丰学些基本功夫,等到打好基础,我再来亲自教你,你学武功也有好处,日后带你上路方便多了。”谢安怀爽快地满足了我的愿望。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主子的惊人身份(2) 我大喜过望。 三天后我龇牙咧嘴地拖着酸痛的身体去做饭,心里暗暗埋怨,我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可惜要学的话都说出口了,再难受也只能硬撑。 自我开始学武,谢安怀便经常带我出去看他们两人练功。 谢安怀的武器是一柄软剑,光色稍暗,但刃锋锐利,破风之声尖锐,不用时就盘在腰间,用时随手抽出,非常方便,让我大为感佩古代的冶金技术。 安丰的武器则是一根可以伸缩的金属长棍,点横杠挑,无不得心应手。不过就连我这种刚入门的人也看得出来,安丰的武功比起谢安怀来差了一大截。 谢安怀到底是什么人呢?我坐在树桩上,目不转睛地看他们两人过招。 他是当朝宰相的小儿子,姑母是贵妃,据说还极得皇上宠爱。既然出身这么高贵,谢安怀想要当个高官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为何要以读书为名跑到这里来隐居?而且只带了安丰一个人,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 他似乎还有很深的江湖关系,什么天师兄,还有那个叫龙少爷的古怪师弟,我细心留意,发现每隔两天晚上,安丰便会出去一趟,拿回一些东西来。 谢安怀的书房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书架上的书我可以随便翻看,但他桌上的东西我绝对不能碰。 还有,谢安怀从来不在我面前吃东西,这点是粗心的我很久以后才发现的,他最多也只是浅尝,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我走后用银针试毒。 安丰虽然对我很好,但也从不说谢安怀的私事。 这些情况让我很是沮丧了一阵,但也让我越发地好奇,谢安怀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而我又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秘密呢? “眉儿,”谢安怀停下脚步,收剑回鞘,“把茶给我。” “是。”我急忙把温茶递给他。 “你的轻功练得如何?”他问道。 “进展不快。”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无法全心练武,更何况这练武比军训还要苦上十倍! 首先要抻开筋骨,然后天天走凳子。 凳子很长很宽,我每天要走两百遍!然后每过十天,安丰就会把宽宽的凳子边锯掉半厘米。 这样的训练方式有点似曾相识,最后终于被我给想了起来,原来是以前看到过的一个励志故事:三兄弟为了给被杀害的父母报仇,日夜勤练武艺。大哥养了一只小羊羔,每天抱着它跑进跑出;老二砌了一道墙,每天来回跳跃;老三则弄了一条长凳,每天走上一千遍,并且几天锯掉一条边。 然后小羊羔慢慢长大、墙越来越高,长凳变成细绳……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他们听,谢安怀听完后若有所思,然后笑着点点头。 “安丰,明天开始,在院子里砌一道矮墙。” 什么!能不能当我没说啊! 时光如一匹白马般飞速地从天空中跑过,算一算,我来到这里已经快两年了,我的轻功已然有所小成,现在已经能够轻轻松松地跳过院墙,省了开门,倒也方便。 自从进入秋天,夜晚开始冷了起来,安丰点起了地龙,纸蒙的窗户上挂了毛毡,我的房里也多了个小火盆。 这不,太阳才刚下山不久,天就这么黑了。 我和安丰两人待在温暖的厨房里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安丰坐在灶旁帮我砸骨头,我则在烧水煮抹布,我们两人谈谈笑笑,感觉很温馨。 “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呢。”安丰笑道,“那天我一开门看到你,看你眼巴巴地看着我,突然觉得站在门外的就是我自己似的。” “哦?”安丰还是第一次说自己的事情,我很感兴趣。 第七章 主子的惊人身份(3) “我们家本来在北方,有一年大旱,村子里人吃人,我跟着兄嫂一起逃荒,大家都说京城里有粮食,讨饭也能活,我们就往京城走。嫂嫂和哥哥在路上病死了,我跟着灾民一起进了京城讨饭,正好碰上公子家里施粥,说是为宫里的娘娘和小皇子祈福。我去抢粥,可粥被人挤洒了,我就哭了起来,哭得越来越大声,有人要把我赶开,我就抓住一个人的衣服,抱住他的腿不停地哭。那就是公子,他被我抱住,竟然也没推开我。”安丰叹了口气。 “然后呢?”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后我被人拽了起来,带到一个大厨房去,有人给了我一碗热乎乎的面,我吃完后又被带去洗澡,最后被带到公子的面前。”安丰叹口气。 “公子问我:‘你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你抓着我的衣服不放,我的那件衣服都被你撕坏不能穿了,你留下来当我的书童吧,就当赔我的衣服好了。’ “后来我就当了公子的贴身书童,说是书童,其实我的武功和读书都是公子教的。一眨眼,我都跟了公子快八年了,现在想想,要不是那天公子去阻止施粥,我还不能遇到公子呢。” 没想到安丰的身世这么悲惨,我看着灶火默默无语,心里有点发酸。 小银锅子里煮了牛奶,里面加了酥糖,熬得化了,奶香扑鼻。 我照以前看的一本书上的做法做了葱饼,香葱切碎末儿,珠葱只用葱白,野葱取青尾尖,水葱拧了汁和进油面里面,旱葱剖开后抹锅底,再过油煎饼,每种葱的香气都各各不同,却又相互承托,吃起来口感极精彩。 “我把点心给公子送过去。”我对安丰道。 安丰点点头,继续砸着骨头。 从厨房去书房,中间要经过一个回廊,我端着盘子,刚刚走到转角处,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接着便大力把我拽到了暗处。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脖子那里冰冰凉凉,往下一看,竟然是一把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手一软,那碗热牛奶和葱饼就倒在了我的脚上,托盘掉到地上,咣当一声! 因为有地龙供热,我穿的是丝鞋,里面只垫了层细棉花,热牛奶统统泼在我脚上,这一烫我可受不了,本能地开口想叫,可身后那人捂着我的嘴,我连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小丫头!你家主人在哪儿?快带我过去!否则我一刀杀了你!”身后那人将刀刃往我脖子上一逼,我顿时哆嗦了起来。 事实证明,我是很胆小的。 以前看电视上的绑架现场直播,我还很天真地想,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肯定会冷静和歹徒周旋,说服劝诱,最后使得歹徒痛哭流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眼下真被绑架了我才发现,这生死关头,刀刃就搁你脖子上,人没晕过去就算不错了!还劝个什么降? “快点!否则我就杀了你!” 都说第二遍了,大哥。 真的带他过去?我心里乱成一团,耳边传来安丰敲骨头的声音,混账,早知道我今天就不煮骨头汤了!应该让他去帮我切紫姜片! 我轻功是不错,近身格斗可还没到家啊!谢安怀、安丰,你们快点发现不对啊! 那男人威胁道:“快说!小丫头,说了就饶你一命!” 我想翻白眼,拜托,你以为我会信你?谁不知道杀手最忌讳的就是留活口?我要是真把谢安怀供出来,你肯定先一刀解决了我。 眼下情势紧迫!我要是不带他去,他肯定会一刀宰了我,然后自己去找谢安怀,这屋子也就这么六七间,就算我不告诉他,他自己往亮灯的房间找也能很快找到。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七章 主子的惊人身份(4) 怎么办? 那男人等了一会儿,见我不做声,便焦躁起来,慢慢地举起钢刀…… 不要啊!我可是穿越过来的!我的运气应该和小强一样强啊!我不要死! 穿越之神听到了我的呼声,安丰敲击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 嘎吱……听声音好像是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我的嘴立刻被捂得死紧。 “出来吧,当我没发现你吗?带着我的丫鬟一起出来,我要看到她平安无事。”谢安怀淡淡地道。 老大,有人要杀你啊,你竟然还这么冷静! 眼前一花,身子一晃,那人已经带我冲到谢安怀面前,却仍然拿刀对着我。 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开口。 装什么沉默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赶快完事儿啊!这么绷着干什么?我的心怦怦直跳,这样的沉默比厮杀更吓人。 谢安怀站在长廊上,低头扫了那男人一眼,问:“你是谁派来的?” 那男人压低声音说:“这您就不用知道了,我们哥儿几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来请公子您上路的。” 上路?黄泉路?哥儿几个?还有别人?我越发紧张起来。 谢安怀笑道:“请我上路?只怕阁下做不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蒙山五鬼中的三鬼,你是谁派来的?” 那男人啊了一声,突然抓紧我,我心里一惊,还未出声,只见谢安怀一抬手,一股劲风掠过耳边,束缚着我身体的力量突然被卸去。 我愕然回头,那男人已经倒在地上,房门半开,里面的光透出来,刚好打在他那张铁青的脸上。 他穿了一身黑衣,映在雪地上,看着分外鲜明,他大睁着眼睛,身体一阵阵抽搐,脑门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点,血正咕嘟咕嘟地从里面冒出来。 我吓得浑身一抖,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谢安怀稳稳地扶住我,我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阁主。”一名黑衣人突然跳进院子,我吓得一抖,谢安怀抱住我,轻声道:“那另外的四鬼已经抓到了?” “是。” “很好,把这人带走,安丰,把这里打扫一下,眉儿,你跟我进来。”谢安怀把我扶进房间,我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关上书房的门,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地发抖。 “你没事吧?”谢安怀问道。 “没事。”我定定神,赶快坐了下来。 “抱歉,这次让你受惊了。”谢安怀轻声道。 我拍拍胸口:“公子不用对我道歉,只怕您是故意让那人进来的吧,您已经知道他是什么蒙山五鬼了,还抓住了另外四个,我不信这一个是自己跑进来的。” 谢安怀笑笑:“没错。” 我叹了口气,突然心灰意懒,不想再说话。 “你表现得很好,没有把我的居处告诉刺客。” “我只是吓慌了。”我淡淡地道。 “我知道你不高兴我试探你,可眉儿,你也没对我坦白。” 我抬起头来看他。 “你来我这儿的第二天,我便派人去调查你,你说得没错,你双亲早亡,祖父曾是书吏,家境小康,父亲没考到功名,又经商失败,家道破落,辗转到李家村居住,开馆授徒续娶你娘。后来他们去世,你的舅父霸占了你家剩余的财产,更不顾你父亲在世时给你定的亲事,要把你卖掉,所以你才逃到我这儿,对吗。” 我能说什么呢?谢安怀比我这个假冒伪劣产品还清楚我的底细。 “父亲在世时教你读书识字?他收集食谱?根据你舅舅的说法,你父亲去世时,你只有五岁,他因为不满意你是个女孩,所以根本没教过你读书。而所谓的食谱,你舅舅说你父亲除了一本《论语》、一本《诗经》,没有留下任何书籍,你在舅舅家帮忙做一些简单活计,你舅舅发誓,你根本就不会做饭,那么你这些天端出来的饭菜、果仁儿茶,还有你的新名字……” 第七章 主子的惊人身份(5) 谢安怀轻轻一笑:“我确实怀疑你在先,不过从这些情况来看,你很难让人不怀疑。” 屋子里温暖如春,我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想了想,我轻声问:“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隐瞒了很多事情,我也对你隐瞒了很多。没错,我是当朝宰相的小儿子,可是我从年幼起就师从江湖名宿‘千手谛听’习武,后来又成了江湖中‘天安阁’的阁主,在江湖上有些势力,安丰是我的贴身侍从,这一年来他待你如亲兄妹,一直忍着没告诉你我的这个身份,真是难为他了。” 怪不得他武功高强,原来真的有江湖来头,我恍然大悟。 “我师父收了很多弟子,我的三师兄尤其精通卜算之术。三年前,我遭遇了一场刺杀,奇的是找不到幕后主使之人,还受了内伤,三师兄为我卜了一卦,说我最好隐居在山野之地,否则便会有血光之灾,我也正好想找个地方养伤,便来了这里隐居。 “你来到我这儿一个月前,他曾经来探访过我,并且又为我卜了一卦,就是这一卦,让我师兄命令我,不论任何人上门,都要想办法收留,因为那人命中注定与我有缘,这也就是我收留你的原因。”谢安怀缓缓地道。 有缘?我和谢安怀有缘?没错,是很有缘,连卖身契都签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师兄的卜算从未出现过差错,因此我虽然怀疑你的真正身份,但还是把你留了下来。这次蒙山五鬼不知被何人指使前来刺杀我,他们以为我只是普通人,因此托大了些,只有三鬼进来杀人,其余的在外放风,我便也将错就错,希望能试一试你,抱歉,让你受惊了。”他轻声道。 受惊……拜托,我是被惊得够戗! “查出来是谁想要刺杀您了吗?”我问。 谢安怀摇摇头:“没有,那幕后之人将身份隐藏得极好,三年前他是出其不意,才让我受了内伤,不过从那以后,他一直没再下手,这次蒙山五鬼很可能也是被利用来探探路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 外面有人敲门道:“公子,那另外的四鬼也都咬舌自尽了,倒真是好骨气,他们死也没说出派他们来的人是谁。” 是我没听过的声音,想必便是谢安怀方才提到的“天安阁”中的人吧。 谢安怀道:“知道了,把他们好好埋葬吧。” 我坐在那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谢安怀注意到,转过头来,温言道:“现在我已经对你坦白了,小眉,你能不能也对我坦白呢?”他认真地看着我,眼里不知为什么竟有几分求恳之色。他长得这样好看,又露出这样求恳的眼神,就算分不清那求恳里几分真几分假,仍是看得我心里一动。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不说实话,不,应该是我不能说。 “公子,我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什么背景,更没有人叫我到这儿来,到这儿来也不是我的本意,敲门的那一刻,我只是想要口水喝。”我轻声道。 谢安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好,我相信你,不过我希望总有一天你能对我坦白,今晚你被吓坏了,早点去睡吧。如果害怕,就叫安丰陪着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现在他可以什么都告诉你了。” “这么说,公子您不怀疑我了?以后也不试毒了?”我问道。 谢安怀一笑:“试毒只是我的习惯,从今以后,我不会对你设防了。” “多谢公子。”我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的小腿早已经麻掉了,内衣也湿了一大半,紧张的。 “对了,还有件事。”谢安怀道。 “什么?”我回头看他。 “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教你武功。” 果然,从那天起,谢安怀不但亲自教我武功,也不再对我处处设防,安丰更是松了一大口气,对我讲了许多谢安怀的事情。 司马周、长孙王、上官谢,这几家是世代华族,就连皇帝的门第都不如这几家高贵,谢安怀出身谢家嫡系,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可他从幼年起便随着江湖名宿“千手谛听”习武,现在更是江湖第一势力——天安阁的阁主,真是让人好奇。 听安丰说,天安阁是谢安怀的师父“千手谛听”一手建立的,眼下则全部交给谢安怀打理。天安阁中,以阁主为尊,其下是各位堂主分理事务,明里是日进斗金的商铺,暗地里却是江湖帮派,在各地皆有分堂,因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生意做得很大。 谢安怀竟然是这样厉害帮派的主人,刚知道的时候,我的确吃惊了几天。 自从谢安怀和我摊牌,他做什么事情都不再瞒着我。这一年里我见了不少江湖中人,他们个个行踪诡秘,最喜欢的就是晚上来、白天走,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谢安怀的书房里,让人吓一大跳。安丰每隔三天便会接到几封书信,等谢安怀批阅完后再送走,偶尔天安阁的几位头面人物还会过来住一段时间,吃吃我做的夜宵,向谢安怀请示些阁中事务。 我的家务明显比过去繁重了许多,不禁让我怀念起以前的日子。 唉,还是知道得少点比较幸福。 书本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江湖,我来了!(1) 寒冬的夜晚,我穿着棉裙和夹袄上衣,站在院子里搓着手等安丰回来。 天早已经黑透了,星星在天空中闪烁,明亮得让人失语,可如果能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回到那个污染严重的现代去,不是我自虐,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我根本无法掌握自己,在现代,我至少有信心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小眉,我回来了。”安丰在门外叫道。 “来了!”我开门迎他进来。 安丰拍拍身上的灰,咧嘴对我笑笑,这半年来他迅速增高,现在已经整整比我高了一个头。 “捉了一大桶呢!起码二十只。” “太好了!用米饭喂一晚上,明天早上用泉水和酱汁儿卤!味道一定好!”我兴奋极了。这附近小溪里盛产一种盲鱼,只在夜晚出来,乡人都不吃它,说吃完了会像这鱼一样的瞎眼,我可不管这些,偶然发现这鱼滋味极美,我便想了法子和安丰一起去捉,用绳子系了新草鞋放到河边的石头下,盲鱼会钻到里面做窝,一抓一对,只是每次都要麻烦安丰晚上去抓。 “快进厨房暖和一下吧,我正在做夜宵。”我欣喜地道。 灶上滚着高汤,我在包鲜河虾和芥菜馅的小馄饨,皮薄馅多,一口一个,作料是大蒜叶、小青葱,取其本味,谢安怀不喜欢调味过于复杂的食物。 小菜是五香花生米、鸡肉冻、芥末腌小青菜,小青菜腌得颜色金黄,非常好看。 天气冷了,做冻类的东西倒是方便许多,我捡了几个式样精巧的小铜杯,把藕粉煮好,加了糖渍果子和干花瓣倒进杯子里,放进仓库里去冻。等到冻好,从铜杯里扣出藕粉冻来,藕冻颤颤巍巍,粉粉的,颜色很好看,再调些蜜汁浇上去,简易布丁完成! 天气寒冷,地龙烧得很热,书房里暖融融的,熏笼上热着茶,火盆里扔几颗红枣,空气中有微微的暖香,我摆碗筷,安丰也脱了衣服,兴高采烈地上了软榻。 冬天天冷,我们三人经常一起吃饭,谈谈说说(虽然只有我和安丰在说),气氛能热烈不少。 “好香!”安丰兴高采烈地伸过手来,想要端碗。 我把他的手挡开:“先把外衣脱了。” 谢安怀放下书,笑道:“没关系,倒是眉儿你,下次不要在院子里等安丰了,小心伤风。” “没关系,我穿得厚,给,这一大碗加料的胡椒辣汤给你暖身子。”我端汤给安丰。 “哈!好棒!”安丰接过碗,高高兴兴地喝了一大口。 “公子,请用点心。”我将筷子放好,请谢安怀用点心。 谢安怀应了一声,拿起筷子,淡淡地道:“眉儿,从明天起,你练功要更勤快点才行了。” “为什么?”我奇道。 “因为很快我们可能要离开这儿了。”谢安怀答道。 “离开这里?为什么?”我追问。 “我接到飞鸽传书,临安要在半年后举行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推选新的武林盟主,我身为天安阁的主人,必须前去参加。”谢安怀微笑道,“你最好有点儿心理准备。” “哦,我知道了。”我有点儿兴奋,穿越后,我以这个家为中心,活动范围不超过二十里,充其量是和安丰一起到镇上赶集,能有这么一次出门的机会,我别提多激动了。 五个月后的一个下午,谢安怀喝了一碗果子酪,放下碗说:“眉儿,给你三天时间准备行囊,我们要走了。” 我正坐在一旁为他整理书册,本家每次送来新书,我都得先用小银刀将书一页页裁开。这工作我现在已经做得非常娴熟,书的毛边被我一并轻轻划去,力道正好。 第八章 江湖,我来了!(2) 谢安怀这句话一说,我手上的小刀一滑,差点走斜了。 痛快地答应一声,我心里有点兴奋,终于要走了? “公子,三天时间似乎少了点,厨房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呢,那几坛酒要封罐埋起来,家具要盖上布,窗户还要封口,糟糕,三天能来得及吗?” “你不用着急,只要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便好,我们一走,自有人过来善后,你不用那么辛苦。”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谢安怀看我一眼:“你还想回来吗?” 当然了,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是家了,我点点头。 “不大可能了。”谢安怀道。 不回来了?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院子里的葡萄藤我专门做过嫁接,每年都埋豆饼下去当肥料,院子里的花是我一手栽培的,还有我的房间、我软软的床、我的书箱,还有厨房里的那一大缸梅子,这些都不要了? “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我问道。 “这里毕竟只是我暂时隐居读书的地方,总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吧?”谢安怀平静地道,他正在整理书信,没用的便扔进火盆里烧掉。 没错,像谢安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小镇上?只是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出门待上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要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是诀别。 我心中惆怅,谢安怀问道:“怎么,你舍不得这里?”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舍不得。 谢安怀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告别这个家时,我忍不住哭了,安丰忙着安慰我,谢安怀却还是淡淡的。 再见了,我来这世界上的第一个家,我泪眼婆娑地想着,我又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为了旅途方便,谢安怀特别命人打造了一辆马车,车厢比普通马车长了一节,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 “为什么不让天安阁的人护送我们走呢?”我问谢安怀,只有我们三人上路,这似乎与谢安怀宰相儿子及天安阁阁主的身份不太搭调。 他抬头看看我,笑道:“这样不也很好吗?” 一点也不好!虽然路上到处都有天安阁的分堂,一切都预备得很周到,但我也没省什么力气,要为谢安怀单做几样菜,为他准备换洗衣物,补充车上的食物,要是住客店,那就更累人了,果然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不过安丰赶车,我在车厢里坐得闷了就出去和他坐在一起,看看外面的风景,倒也不太寂寞,否则天天和谢安怀离得这么近又待得这么久,我擦鼻血的草纸都得用去三刀。 他太帅了,我近看他老是有流鼻血的冲动,都三年了,这毛病一点都没改。 今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多,走了半个月,这天从早晨我们上路开始便下了倾盆大雨,我和谢安怀坐在马车里倒还没事,只是我心疼安丰,他虽然有车篷挡雨,但身上肯定也湿透了。 “公子!小眉!你们看前边!”安丰突然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敲了敲小窗。 我急忙打开窗子:“怎么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阵阵雷声,安丰手里拿着马笛,大声道:“前边树下有个人,像是被雨淋得够戗,咱们载他一程可以吗?” “可以吗?公子?”我问谢安怀。 谢安怀点点头:“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让他上来吧。” 安丰将马车驱近,我打开了车门,一愣,面前的树下站了一个细瘦身材的少年,他背着书箱,被雨淋得透湿,见我开了门,急忙拱手道:“多谢这位姑娘!” 又是一个响雷,我害怕雷劈到树上,急忙找了一大张油布出来铺好,伸手将那少年拽上了车。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章 江湖,我来了!(3) “多谢!多谢!”那少年被雨淋得晕头转向,他上了车,先是忙碌地拿湿透了的巾子擦着自己,我看不过去,递给他一大块干燥的巾子,又递给他一大杯热茶,他咕嘟咕嘟喝下,这才缓了一口气,抬头刚想说话,却看着我愣在了那里。 “公子?公子?”我好笑地在他眼前挥挥手。 那少年眨眨眼,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地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姑娘、、、、、、” 美貌?哎呀呀!我心头一阵狂喜,哪个女孩子不爱听这话? 我来到这世界已经三年,今年已经十四岁,揽镜自照,镜中人梳着双髻,穿了一身青衣,明眸皓齿,细眉樱口,虽然青稚,但一双眼睛亮若晨星,顾盼时神采飞扬。 啧啧,我上辈子也没这么漂亮的!果然是未污染的纯天然环境比较养人! “眉儿,还不请这位公子过来坐?”谢安怀淡淡地笑道。 那少年这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他抬眼看看谢安怀,顿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我只觉得好奇,转头一看,心里立刻明白了。 谢安怀正坐在一张蜀锦软褥上,微笑着看向我们,他斜倚靠枕,仪态潇洒,穿了件灰色的家常丝袍,面容俊美,眼神深邃而沉稳。连我这种天天面对他已经有了抵抗力的,都忍不住心脏一阵乱跳,那少年才见到了我这个“从未见过的美貌姑娘”,冷不防又见了谢安怀这样的极品,此刻还没鼻血横流,已经算是定力高深了。 “在下卢朝风,今年十七岁,是去临安收账的。”那少年急忙拱手。 我立刻想起了《倩女幽魂》,这内向的小书生,背了个书箱,还要去收账,哇塞,全齐了!兰若寺在哪里,莫非是在前方?小倩呢? 谢安怀也轻松地道:“在下谢安怀,也是去往临安的,公子请不要拘束。” 卢朝风急忙摇了摇头:“哪里哪里,多谢二位援手才是。”他突然反应过来,四下里看看,脸又红了,“这位兄台和姑娘的马车真豪华啊……” 我笑道:“哪里,自己随便布置的罢了,来,卢公子,请吃点心。”我递给他食盒。卢朝风看来是饿了,他拘谨地道了声谢,拿起一块桂花酥就吃了起来,才一入口,他便愕然道:“真好吃,这桂花酥里放了什么?” “一点秘方罢了。”我一语带过。 卢朝风摸摸头:“我家中也是开点心铺的,但是这么好吃的桂花酥,还从来没吃过。” “真的?那就多吃几块。”被人这样称赞,我心情很难不好。 他吃了两块桂花酥,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转身,埋头在书箱里找起什么来。 “卢公子,您学医吗?”我眼看着他掏出十几本被油纸包得好好的书,上面都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名字。 “兴趣而已,还好书箱里有油纸包着,这些书没湿。”卢朝风松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就坐在我铺的油纸上,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真是羞涩的男孩子,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以前邻居刘大婶家的那只小奶狗,胖乎乎的,拖着小肚子摇头晃脑地慢慢走着,被人一摸,就立刻竖起耳朵,嘟囔着往后退,真可爱。 “卢公子,你外衣都湿透了,脱下来吧,这马车里有火盆,我帮您烤烤。”我一下子被卢朝风激发了母爱,自告奋勇地道。 谢安怀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此多谢了!”卢朝风的脸又红了,他还真爱脸红。 “卢公子的医术是家传的吗?”谢安怀问道。 “不,我家中是开点心铺的,我的医术是请师父教的,家师医术很高明的。”卢朝风道。 第八章 江湖,我来了!(4) “那令师是……” “抱歉,小子学艺不精,家师有严令,不准我泄露他老人家的名号,对不住。”卢朝风惭愧地道。 “世外高人,难免有点脾气,卢公子不用客气。”谢安怀上下打量了一下卢朝风,微笑着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驿站,还未停稳便听到车厢外有人在大声吵嚷,安丰下去问了一问,转回来对我们道:“公子,事情麻烦了,驿站里有人得了瘟病,这几天下大雨还塌了两间屋子,地方不够,马也过了瘟气,那驿站的主人说人手不够,不能让咱们住宿了。” “这倒真麻烦,前方还有店家吗?”谢安怀问道。 “前面有家小店,可那家店的老板最近倒霉,店被烧了,那人说前面还有间庙,虽然脏了点,但能对付一晚。” “没办法了,就去那庙里过夜吧。” 马车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座小庙,我跳下车,抬头一看,不禁大失所望,竟然不是兰若寺?没得玩了。 天色已经黑了,今晚在这里住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庙是河神庙,因为离城里太远,香火不盛,不过最近雨水太勤,似乎有人过来仔细清扫祭拜过,但也只有正殿和后面一间放扫帚拖把等杂物的小间能用,要找到一间独立的房间是不可能的,所有人只能在正殿凑合。 我四处转了一圈,找到两把扫帚,在一个最不透风的角落里清扫起来,卢朝风和安丰忙来忙去地帮我,我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两个还穿着湿衣服呢。 外面又传来马车的声音,又一辆马车跟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两名士子,一个高个儿文秀青年,一个皮肤黯黄的青年,面容刻薄,两人看到我,都是一愣。 那面容刻薄的青年对车夫道:“让你快点不快点,好地方都被别人给占了。” 那文雅青年笑道:“李兄别急,这不是还有地方吗。” 安丰勤快,早已经把小庙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姓李的黄皮肤青年哼了一声,走到角落处,找了块石头坐下,连个谢字也不说。 那文雅青年有点尴尬,对着安丰点了点头:“多谢这位仁兄。” 他们车上的马夫停好车,抱着一捆干柴走进庙里,将柴扔在地上道:“今晚只能点这么一小捆了。” 那刻薄青年叫了起来:“这么点儿,怎么够烧的?” 马夫没好气地道:“干柴就剩这么一点儿了。” 安丰走到我们的马车后,打开马车后箱,卢朝风叫了一声:“啊,东西好多。” 确实,后箱里满满当当地堆了许多东西,都是我出门前细心准备的——没法子,谁让我摊了个难伺候的主子呢? 我笑道:“我们准备的东西多了一点。” 安丰在地上铺上油布和厚毛毡,又拿了我的厨具和几个食盒出来,这才笑道:“小眉,我们也生火做饭吧,先煮点水让卢公子和我洗洗澡,要不然恐怕被风一吹,要受风寒的。” “洗澡?”那刻薄青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怎么洗?洗雨水澡吗?” 我看也不看他,只对卢朝风笑道:“卢公子,您带了换洗衣服吗?” 他怔怔点头:“可是洗澡……” 安丰从车的后厢里取出一根可以伸缩的金属长棍来,又拿了个金属托盘,他将那长棍往托盘里一插,再放到地上,那长棍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那边卢朝风等人看得奇怪,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安丰哥,你去提点水回来吧,这庙里的后面应该有井。”我从后箱里抱出几支法烛,“我来生火。” 第八章 江湖,我来了!(5) “法烛!”刻薄青年叫了起来,“你们用法烛来生火?” 我看了他一眼:“当然了,法烛好烧嘛。” “真奢侈,今年多雨,法烛卖到一百二十文一支呢!”他语气中不乏羡慕之意,被那文雅青年一扯,方才不再说话了。 法烛这两年才在民间出现,立刻风靡大江南北,它是用碎瓷树籽油渣混合制成的,比柴火更好烧耐烧。今年雨水多,法烛价钱暴涨,那黄皮肤青年羡慕也不无道理。 我往法烛上泼了点油,一点火,火立刻生了起来,安丰提进一桶水,我动手烧起水来。 卢朝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眉姑娘,你是要烧洗澡水吗?” 我点点头,那三人都好奇地往这里看。 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上路前怎么可能没有精密的计划呢?那些客栈的浴桶里隐藏着多少肉眼不可见的病毒!这不,临走前,只用了三天时间,我就赶制出了一个简易式淋浴器,用皮子和家里的铜扣做的,携带便捷,使用方便,就连谢安怀也赞不绝口。 火很大,水很快烧好了,我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找出一个大大的皮口袋来,再将那放杂物的小杂间打扫了一下,端了一只蜡烛进去放在架子上用做照明。 安丰进去看了一下,笑道:“墙角有豁口,水可以从那里流出去,放心洗吧。” “将这个皮袋装了热水后挂起来,拧开这个铜扣子,就有水滴下来,马马虎虎足够洗一次澡的。”我笑道,说着,我和安丰合力将兑好的热水倒进皮袋,再由安丰将皮袋往长棍上一挂,嘿,站得稳稳当当的。 我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卢公子,请进去洗澡吧,记得拧一下这个铜扣,水就下来了,脏衣服脱下来给我,我帮你洗洗。还有,这块香皂您拿好,这是用玫瑰花汁和皂角做的。” 卢朝风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安丰将这简易淋浴器搬进小房,再请卢朝风进去,我得意扬扬地开始烧下一锅水,哼哼,做发明家的感觉就是好,怪不得爱迪生那老头子可着劲儿地发明呢。 卢朝风直到洗完澡都还没缓过神来,他换上了干衣,抱着双腿坐在厚毛毡上发愣,身上还散发着水汽和玫瑰香皂的香气,大概是被我震撼了。 安丰早已经进去洗澡,我对卢朝风笑道:“卢公子,您稍等一下,马上就能开饭了。” 卢朝风这才缓过神来,受宠若惊地看看我,问道:“开饭?这怎么好意思呢?我都已经洗完澡了,还吃饭……” “没关系没关系。”我笑着摆了摆手,瞟了一眼那伙人那堆小小的火上滚着的少少的小米粥,“就是这仓促间没有什么好东西,您别笑话我,我只做了点汤。” “汤?”卢朝风眼巴巴地看了看锅里,“好香啊,这是什么汤?” “很简单的干菜汤。”我一边说一边抓起布袋里的干菜,毫不吝惜地往锅里扔。卢朝风急得叫了起来:“小眉姑娘,干菜不洗一洗,可是会有沙子的。” “我就是懒得洗才做这种干菜的,晒它的时候我是用轻纱蒙着晒的,您放心。”我笑道。 “那这白色的小块是什么?”卢朝风再度发问。 “哦,那是用猪背上的脂肪腌的调味料,能给干菜入味,也会把汤变得更香。”我手下不停地搅拌着面糊,耐心地解释道。 等到晚餐齐备,卢朝风已经有点晕头转向了。 他面前摆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碗香气扑鼻的干菜杂烩汤,碟子里放了三四种小咸菜,另一盘是各种肉脯,主食是刚摊出来的放了干虾丁的热煎饼,热气腾腾,真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不理会那边三个垂涎欲滴的人,紧着招呼卢朝风:“来,卢公子,请用。” 卢朝风接过筷子,一脸梦游般的神色。 那文雅青年站起身来,走过来躬身行礼:“敢问这位姑娘贵姓?” 我急忙还礼:“免贵,我只是一个小丫鬟,您不用多礼,公子如何称呼?” “鄙姓马,名文才,那位是在下的同窗李仁,这次是一起去杭州叔父家的。” 马文才?祝英台在哪里?我忍了又忍,才强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笑问道:“公子有事吗?” 他看了一眼我们的火堆,欲言又止,我道:“我看公子那边火势微弱,不知是否需要一支法烛?” 马文才笑道:“这位姑娘冰雪聪明,真是一朵解语花。实不相瞒,在下寒酸士子,囊中羞涩,又实在耐不得这阴冷天气,只能厚颜向姑娘讨一支法烛。” 我笑笑,拿了两支法烛给他:“公子无须多礼,我们这里还有很多。” 马文才道谢接过,转了回去,那叫李仁的刻薄青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理他,这人尖酸刻薄,那马文才却很大方,这两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一顿饭吃完,卢朝风这才回到人间,缓过神来。眼看时候不早,安丰把席子挪开,把火堆分散开来烧。 那马夫赞叹道:“这小哥做得不错,这地上火烧旺,烧烧湿气,睡着了就不怕坐下病根。” 李仁酸酸地道:“反正我们睡马车,不用如此。” 我从马车里抱来被褥,请卢朝风睡下,卢朝风道了谢躺下,安丰问道:“小眉,你今晚睡哪儿?” 是啊,我看看这小庙,今晚我该睡在哪里呢? 第九章 认亲(1)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眉儿,到车里来睡吧。”谢安怀突然打开了车窗,对我道。 马文才等人都没想到车里竟然还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卢朝风眼巴巴地看看谢安怀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真是,要授受不亲早不亲了,还能等到现在?谢安怀可是个君子。 “没关系,卢公子,那马车很大呢。”我对他笑笑,转身上了马车。 把卢朝风交给安丰吧,我不管了,去睡觉! “你觉得那卢朝风怎么样?”谢安怀低声问道。 “就像他说的那样啊。”我漫不经心地道,“谈吐斯文,身背书箱,脚穿草鞋,袜子是上等布料,说话是北地口音,举止羞涩,虽然淋得像只落汤鸡,但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药香,就是洗完澡了,这股香味也还是驱之不散。他的指甲修剪得很仔细,书箱里也有股药香味,对桂花酥也很敏感,他说自己家里是开点心铺的,我很相信。” “他与人说话时喜欢头轻轻前倾,似在闻人说话气味,总是下意识地看人脸色、眼底、舌苔,没错,他会医。但是他说自己的师父不让自己透露名姓,还说要去临安收账,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谢安怀笑道。 “谁?”我麻利地抖开被褥。 “我二师兄医仙。每年武林大会,他总会派弟子来医治武林中人,既是为了让弟子们有练习的机会,也为了拉拢人心,他还真像我的师侄,不过他对我的名字没什么反应。”谢安怀轻声道。 “那么大概是您搞错了。”我睡眼惺忪地摘下头花,铺了被褥躺下,满足地叹了口气,车厢里可比外面好多了,至少会让人觉得是睡在房间里,就是身边多了一个人,让我有点不习惯。 我们的被褥紧挨在一起,但因为被褥宽大,所以还是距离较远,没挨上,咳咳,当然我也不想挨上。 谢安怀习惯临睡前看书,我裹着被子,看着车壁,听着谢安怀翻动书页的声音,竟然有点脸红,那睡意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咳,和谢安怀这样的帅哥睡在一起,换了谁都会脸红吧,我捏捏自己的耳朵,督促自己快点睡着,明天还要赶路呢! “眉儿,你睡着了吗?” 我急忙坐起来问道:“公子,您需要什么?喝水,还是饿了?” 谢安怀笑道:“你睡你的,我不要什么。” 我乖乖躺下,不敢做声。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改名?你本名槐花,不是很好吗?”谢安怀淡淡问。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我把自己蜷成一个团,闷闷地道:“因为槐花这名字太俗气了。” “那你给自己取名柳舒眉,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我迟疑半晌,这才轻声道:“我忘了。” 这是假话,我怎么可能忘得了。我的名字是我死去的爸爸取的,爸爸的“舒”和妈妈的“眉”,合起来便是“舒眉”,又有盼我时时欢笑,眉头舒展之意。 舒眉……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谢安怀不再说话,他吹熄了蜡烛,也睡下了。 静悄悄地,我缩在被子里,半睁着眼睛看着车壁,外面的火光映了进来,照得车厢里通红。 穿越三年,白天我尽量让自己忙得团团转,晚上,我用自制的文具在一叠叠纸上回忆自己的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觉得自己是死而复生,镜子中的脸一天天地熟悉起来,分明就是我自己,也许这个叫槐花的小女孩就是我在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前世吧? 糟糕,又有点伤感了,我拉拉被子,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第九章 认亲(2) 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突然听到外面安丰一声大吼,我本能地睁开眼,刚想起身,突然被人按住,我心里一惊,只听谢安怀在我耳边轻声道:“别出声,庙里来了强盗。” 说完,谢安怀把我拥在怀中,轻轻地帮我扯了扯被子:“睡吧,只有五个人,安丰一个人便能解决。” 强盗?我心中惊疑不定,本能地伸手摸摸自己的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一把护身小刀,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防身,还有一只银镯,按下机关,可以发射三十根麻醉针。 车厢里静悄悄的,谢安怀轻轻拍拍我的肩,他仍保持着将我拥在怀中的姿势,虽说是隔着被子,但也让我有点脸红,只得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嘿嘿,哥儿几个!我说的这法子怎样?”一把男子的粗俗嗓音响起。 “大哥这法子真好!自从那客栈被烧了,来往的客人总要有几个在这里过夜的,咱们兄弟可省了不少力气。” “你们是强盗?”安丰问道。 一人大笑道:“哈哈!强盗?很快就不是啦!我们兄弟从十八岁上就出来干这舔刀子的买卖,到现在三十三,从没失过一次手。临安城马上就要开武林大会,在这之前,我们兄弟要做成这最后一桩买卖,然后就要去白浪帮入伙,从此就是有身份的江湖英雄啦!哈哈哈!” “大哥,你跟他废话干什么?咱们赶快做完这笔买卖,赶快走啊。” “就是就是,在本大爷的刀子底下,还从没有活着跑出去吃草的肥羊呢!” 把我们比喻成肥羊?这强盗的比喻词倒是用得不错…… 不过听他们呼吸粗重,便知不是安丰的对手,我微微放下心来。 “马车里的人!给我下来!” 谢安怀轻哼一声,动也没动。 外面传来那叫李仁的黄脸书生的求饶声:“大王!求求您手下留情,我们家三代单传啊!” 听上去那强盗像是踹了他一脚:“你个孬种,老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酸菜!” 酸菜?这强盗的比喻词真的用得很不错…… 安丰好像挡在了车厢前面,他怒喝道:“滚开!” 有气势! “是啊!走开!”那卢朝风倒也很有骨气,跟着喊了一声,只是声音略带颤抖。我听到瓶罐碰撞的声音,却好像是他在开书箱。 他开书箱干什么?我转头,用眼神询问谢安怀。 谢安怀对我挑挑眉毛,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嘿嘿,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这家伙会剑吧?大家一起上,小三你们盯着这些肥羊!我和大哥杀了这小子!” 耳边突然传来两声惨叫。 “啊!老四!老五!你们怎么了?” “糟啦!大哥!那臭小子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喷了老四他们!那东西好像有毒!” 毒?那小子?谁?卢朝风? 耳边传来刀剑碰撞声,几声惨叫后,我轻轻松了口气,心中清楚,事情已经结束了。 卢朝风轻声道:“安丰兄,原来你会……会武功。” “学过一点,这些强盗不知杀了多少人了,死有余辜,所以我下手重了。对了,卢公子,我看你刚才拿出一包东西,只是对着那两个强盗一吹,他们便昏迷过去,不知那是什么?” 这话却是说给我和谢安怀听的。 谢安怀放开了我,点上了蜡烛,安丰走到窗前轻声道:“公子,让您受惊了。” 谢安怀道:“没事,你没受伤吧?” 安丰笑道:“几个小毛贼而已,没事。” 马文才在车厢外道:“刚才多谢这位小哥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拜。” 安丰急道:“请您快起来,我只是一个小小仆役,受不了如此大礼,我家公子就在这里,您让我怎么受这礼呢?” 第九章 认亲(3)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马文才立刻对着车厢再次行礼道谢:“在下马文才,刚才承蒙公子的属下相救,十分感谢。” 那叫李仁的书生也反应了过来,立刻也过来道谢,他说话虽然刻薄,但毕竟刚刚死里逃生,刻薄全都收了起来。 谢安怀淡淡道:“没事,倒是让兄台受惊了。” 马文才急忙回道:“哪里话,承蒙贵下援手,原是我们应该感谢才是。” 谢安怀不说话了,我听得明白,这马文才言语老到,话里话外透着想结交的意思,偏偏谢安怀没这兴趣,不想接他这话头。 我问道:“安丰哥,卢公子没事儿吧?” 安丰道:“他自然没事。” 庙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在叫。 “小眉儿?小眉儿?你在吗?哎呀,满地都是血,真讨厌!” 这……这难道是鲁班大叔?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吓得一把抓过被子,迅速把自己包成一个棉球,用口型对谢安怀道:“你没见过我!”然后就钻到角落里,做棉花鸵鸟状。 真是说来话长,外间正欢快地四处叫着我名字的中年男子,便是谢安怀的四师兄,江湖人送外号“疯鲁班”。 听名字就知道,这位鲁班大叔精通各种土木机关。谢安怀隐居处的那套兽头外表的温泉引水设备便是他的杰作,我那枚可以射出三十根麻醉针的镯子,也是他送我的小小礼物。 既有师兄,就有师父。 说起谢安怀的师父,在江湖上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师父十分聪明,天文地理农耕商算医术画画武功烹饪是样样精通,他一生收了八个弟子,每人学了他一门本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仙、毒仙、剑痴、疯鲁班、神厨、神算子都是他的门下,加上谢安怀和那位龙少爷,正好八人。 谢安怀手下的江湖第一大帮天安阁便是这位师父一手建立起来的,这老爷子退隐后,把大半事务都交给谢安怀打理,他自己则游山玩水,享受生活去了。 差点忘了说,因为这位老爷子懂得太多,所以江湖中人送他一个尊称——“千手谛听”。 谛听本是一种神兽,它待在地藏菩萨脚边,能听到三界所有秘密,想必是形容他多闻多识、无所不知的。 按照千手谛听定下的规矩,门下八位弟子,轮流当值,轮到的人便要服侍师父一年。有一年轮到鲁班大叔当值,他在去找师父前,突然发了兴致,过来探望自己隐居的师弟,因为我无意间随口赞了赞他画的图纸,说了点我的想法,那一个月里,他天天跟谢安怀吵着嚷着要收我做弟子,弄得谢安怀不胜其烦。 他是不是因为我给他做鸡蛋布丁才这么喜欢我的?嗯,也许还因为我给他缝袜子。 最后他终于吵得谢安怀发怒了,他将鲁班大叔放倒,五花大绑地送上马车,直接让人送走,家里这才清静了下来。 谢天谢地!我可不想下半辈子交代到机关里面,要知道,我上辈子可是学文的! 而且,如果我拜了他为师,那谢安怀岂不是成了我的师叔?当他丫鬟就够了,难道还得当他的师侄女儿?! 囧!这个亏本生意谁要做哦! “小眉儿?”声音越来越近了! “她在这儿,师兄,她躲你躲到被子里去了。”谢安怀推开车窗笑道。 啊啊啊!你这个谢安坏!你明知道我怕他! 我从棉花被里露出脑袋,对着谢安怀怒目而视,还没等我说话,马车的门被人一把拉开,一张英挺而沧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小眉儿,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鲁班大叔沮丧地道,“你为了不想见我,把自己弄成了一个棉花包子!” 第九章 认亲(4) 我讪讪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边叠着被子一边赔笑:“没有,我只是在收拾被子而已,说真的,您要是不硬叫我当您的弟子了,我真的就不怕您了。” 鲁班大叔伤心地吸吸鼻子,突然看着我叫道:“我给你的镯子呢?” “在这里!”我迅速将镯子拿在了手上,“我睡觉的时候摘下来放在枕头底下了,我一直都随身带着的!” “这还差不多。”鲁班大叔嘀嘀咕咕地转身离开了。 庙门口站着不少人,天安阁的堂主流云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道:“公子,请恕属下来迟。” 谢安怀应了一声:“辛苦诸位了。” “安丰哥,这些人是你叫过来的吗?”反正也睡不着了,我索性下了马车,尸体早被人拖走,地也被人打扫干净,马文才等人站在庙里的角落处,惊疑不定地望着这边。 “是啊,先前我出去提水的时候,发现庙后有干涸的血迹,我一时疑心,四处查看,又在草丛里发现了几截断指,似乎是被刀削下来的。我怕有什么意外,就去放了暗号,还好城里早就有人等着我们,所以才来得这么快。”安丰对我道。 被削掉的手指头?想想都觉得恶心。 谢安怀饶有兴致地盯着卢朝风看,卢朝风却看着鲁班大叔发愣。 鲁班大叔打扮得确实囧了点,按说他个子挺高,又长了张虽然沧桑却不失为英挺的脸,可偏偏穿一身油腻腻的墨色衣服,腰间还系着一条桃红色的巾子。头发呢,虽然扎了起来,但因为发质硬的缘故,仍潇洒地触电般四下支楞着,整体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谢安怀走到卢朝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卢公子,你还不叫我一声师叔吗?” 卢朝风吓了一跳:“师叔?” “你刚才迷倒那两个强盗,用的是‘桃花醉’吧?这是我师兄医仙年轻时的杰作,如果你不是师兄的弟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卢朝风咽了一口口水,看看鲁班大叔,又看看谢安怀,躬身道:“弟子卢朝风,乃是医仙的记名弟子,请恕弟子无礼,本门师叔伯我只认得木头师叔一人。” “木头是我小名……”鲁班大叔本能地接口,但立刻闭嘴了,转身就想跑。 我一把拽住他:“卢公子,您认识这位大叔?” 卢朝风笑道:“我不认得,只是师父说他有个师兄,为人最是……呵呵,不拘小节。他老人家给了我一张画像,说若是遇到,一定要拉住这位木头师叔,跟他要三两银子旧债。啊,画像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像,摊了开来。 谢安怀似笑非笑道:“师兄,这画像很得你的……神韵。” 没错,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瞧这扭曲的脸,这线条流畅但比例失衡的身体,最重要的是那身桃红色的外衣,还有那葱绿的腰带。 这穿衣品位,要不是鲁班大叔那就见鬼了。 “生动的作品!”我赞叹。 “很像。”安丰也点点头。 大叔哼了一声,拿过小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愤愤道:“不就是他十岁时候,我为了买火药,偷了他的私房钱吗,他住处里的机关还不是我做的?一分钱都没管他要呢。” “你是我二师兄的记名弟子?怪不得我报出名字你也没有反应,既然你是记名弟子,二师兄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谢安怀笑道。 卢朝风对着谢安怀一礼:“是,请恕弟子失礼,师父只说师门有八位师叔,分别说了他们的江湖名号,确实没说名字。” “若不是看到了‘桃花醉’,我也不知道你我竟然大有渊源,不过我那二师兄为人古板,你是如何拜他为师的?”谢安怀问道。 “是啊,按照二师兄的脾气,差了他三两银子都这么斤斤计较,你若不是天赋异禀,就一定是给了他什么好处,否则他怎么肯收你当徒弟?”鲁班大叔吹胡子瞪眼地道。 听上去,这医仙怎么有点不堪? 卢朝风忙摆手辩解:“没有!师父他老人家高风亮节,十分正直,怎么会收弟子的礼物……说到拜师……本来师父想收我当正式弟子,但弟子家中高堂尚在,还须孝养娱亲,所以才当了记名弟子,不过师父也是倾囊以授的!” “那你们是如何遇见的?”谢安怀问道。 卢朝风脸上红得好似猴子屁股,慢吞吞地道:“这个……师父出外采药,行囊丢失,无钱吃饭,饿倒在弟子家门口。弟子当时年方六岁,家中经营点心生意,弟子见师父窘迫,便提了一篮点心送给他老人家,就这么拜的师……” 江湖果然深不可测啊! 第十章 玉家少主(1)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最好的txt下载网 这个晚上真是过得高潮迭起。 既然有人善后,我便放心地回到车上,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离进城还有一段时间,我想补上一小觉。 “女孩子不要喝冷茶,对身体不好,忍一忍,到下处再喝罢。”谢安怀瞟了我一眼,伸手拿开茶杯。 “可是我渴了。”我抗议道。 马车已经上路,谢安怀斜倚软榻,半披着外衣闭目养神,窗外有人打了火把,火光映入,正好衬出他那线条分明的侧脸,看得我心里一跳。 真帅。 啧啧,不行不行,柳舒眉同志!请保持清醒!你忘了你还有卖身契在他手里攥着吗?你忘了你眼下是第三世界国家吗?你忘了你正处在阶级斗争中吗?你得记住!没有自由和平等,什么样的花痴都是无用功! 骨头好酸,我往外面瞄了一眼,大叔正骑在一匹马上,兴高采烈地和卢朝风说着什么,卢朝风可怜巴巴地坐在安丰的旁边,侧着头,老老实实地听着。 真乖的孩子,我捶捶肩,靠着车壁打起了瞌睡。 “小眉,醒醒,我们快到了。” 我猛地抬头,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件谢安怀的外衣,怪不得睡得很暖和。 睡眼惺忪地走下马车,我吓了一跳,面前竟然站了一排人,一名中年人迎上来笑道:“在下参见公子,下处已经都安排好了,还请您早点休息,这几位姑娘是帮忙伺候晚上茶水的。” 他一招手,我眼前一亮,几位美女走上前来行礼,莺声燕语地道:“公子……” 我骨头都酥了。 这还能是干什么的?啧啧,谢安怀艳福不浅啊,说真的,我从前还真没看见他对女人感兴趣过,也许是隐居的地方美女太少? 这属下也想得真够周到的,不过这年头办事应该周全些,他如果再预备几个美少年什么的大概就更万无一失了,就算谢安怀没兴趣,也可以让那些美少年来帮我准备准备茶水什么的嘛。 “这几个都是粗笨丫头,将就着给您叠叠被褥,吩咐茶水,也好帮帮这位姑娘。”那中年人笑道。 这样的美女还叫粗笨丫头?那我是什么?棒子面窝头吗? 我咽了一口口水,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几位美女。这中年人眼光不错,环肥燕瘦,什么类型都有。 谢安怀一垂眉,随口道:“多谢你想得周到,不过我不用她们伺候,眉儿,去给我泡一杯果子茶来。” 什么?谢安怀!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么多美女白放着,偏要使唤我! 鲁班大叔嬉皮笑脸地跟了过来:“小眉儿,我那碗可要多点核桃仁啊!师侄儿,跟你师叔我过来。”说完,他哼哼着走了。 卢朝风看看他师叔又看看我,低着头跟随他师叔去也。 我觉得很孤独…… 眼看夜色如水,星月沉沉,我转头对那中年男子一笑,他急忙凑过来:“您是公子身边的人吧?洗澡水和房间都已经预备好了,您请去休息吧,晚上的茶水自有人伺候。”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了声谢:“请问厨房在哪里?” “厨房?” “您刚才没听到吗?我还要去煮两碗果子茶,一碗还要多放点核桃仁呢。”我无奈地道。 煮好茶送走,我美美地洗了个澡,一头扎进被窝。已经快二更了,我只翻了个身,便迅速掉进了梦乡。 唔,就让那些美人去伺候谢安怀的茶水吧!还有明天早上的莲子汤……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好像有人在叫我?嗯?我肯定是在做梦,我才睡了两个时辰吧?惬意地翻了个身,我扭扭身体,继续往被子里钻。 第十章 玉家少主(2) 声音更大了,真讨厌,我蒙住头不理不睬,继续睡。 “小眉姐姐!您快起来吧!阁主生气了,正找您呢!” 阁主?谢安怀?我睁开眼睛,一个小丫鬟正惊慌地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她叫我姐姐?她比我还大吧?看上去都十六七了,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我瞄了一眼窗户,糟糕!外边好亮,不早了! 麻利地洗漱完毕,我急火火地冲出了门,先奔向厨房。 一帮人正在那里团团转,见我进来,一位厨子大叔拿着菜刀直直朝我冲了过来,吓得我倒退三步。 “哎呀,大姐儿,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要急死了!公子说他不想吃早饭!” 我向那张摆满了食物的桌子看了一眼,顿时笑出了声。 谢安怀不喜铺张,早餐从来只用几样,可眼前这张长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不下二十盘食物,这一大早上的,叫人怎么吃得下? 我叹口气,卷起袖子忙活起来。 “这三道菜全都不要,大清早的,谁能吃这么油腻?这冷糟羊肉还有脆鸭丝都留到中午吧,这个是紫苏叶子腌的酸梅条?这个好,还有,豆粥改成茶粥,公子从来不吃豆粥。” 这些厨子们都施出了全身解数,只可惜谢安怀的早饭向来简单,他们做出来的菜,等于媚眼做给瞎子看——浪费了。 我选了几样爽口的小菜,又选了新茶,做了道茶粥,临安的青梅醋酿得极好,我又拌了点新鲜蔬菜,放在食盒里,让人捧了过去。 临别前我安慰那位垂头丧气的厨子大叔:“大叔,不是您做菜手艺不好,只是公子早上不喜欢吃那么多。” “唉,体察上意真是件难事。”厨子大叔文绉绉地感叹。 “是啊,我们做下人的就是难!”我也拼命点头。 厨子大叔感动得眼泪狂飙:“姑娘,你说的真是太对啦!一会儿来厨房,我给你做桂花蒸!” 我热泪盈眶,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们劳动人民间的伟大友谊! 煮了一壶茶,我去到谢安怀的临时书房,安丰看我进来,对着里屋道:“公子,小眉送茶来了。” “进来吧。” 我进了门,一抬头,眼前一亮。 谢安怀身边坐了位俊秀的青年,真难得看到和谢安怀风度不相上下的美男子!以前遇到的龙乘风虽然也长得俊美,不过气质可就差多了! 那陌生青年穿着湖蓝色的长衫,手上拿了一把墨金扇,轻轻展开又合上,对我微微一点头,我情不自禁地对他还礼,心里恍惚了一下。 我看向谢安怀,他今天穿了件淡灰色的外衣,正襟危坐,凝神看着面前的棋局。 双璧!简直就是双璧啊!太养眼了! 谢安怀抬起头,见我正对着那美男子发呆,咳了一声道:“眉儿,你不把托盘放下来吗?” 对哦!我这才回神,急忙上前为他们倒茶。 “这位是玉听楼玉公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家山庄少庄主,你来见礼吧。”谢安怀对我道。 我急忙上前行礼,玉听楼微微侧身受了我一礼,笑道:“小眉姑娘不用多礼。” “多谢玉公子。”我笑道。 玉听楼盯着我看了看,突然道:“问柳,就让眉儿来当舍妹,你看如何?” 谢安怀笑道:“亏你想得出来。” 玉听楼摇摇头:“不是亏我想得出来,小眉年龄正合适,样貌气质也很不错,这不是正好吗?” 谢安怀一个劲儿摇头:“她行为举止散漫随意,可不比玉家的小姐,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玉听楼笑道:“你担心她有什么差池?问柳,就当我求你这一次,帮帮忙,否则我玉家这几十年的体面可就全没了。” txt小说分享 书本网 第十章 玉家少主(3) 谢安怀沉吟了片刻:“好吧。” 玉听楼一合折扇:“这不就成了!”他站起身,对我轻轻一拱手,笑得如沐春风。 “如此多谢了,小眉姑娘。”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好糊里糊涂地受了他这一礼。 玉听楼请我坐下,向我说了起来。 “四十年前,我祖父曾和一位外族异人结交,两人指腹为婚,结为儿女亲家,交换信物后便失去了联络。十几年后,对方派人来了中原,但因为两人都生了儿子,这婚约只好延续到下一代,到了我这辈,家父生了我和妹妹这一双儿女,对方却音信杳无,因此舍妹的婚事便暂时耽搁下来。” 玉听楼轻叹了口气,接着道:“舍妹天生好动,因为会武,家人也不拘束她走动,有一天她突然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说自己有了意中人,已经和他私下结为夫妇,等我们打听到她的下落,已是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但是为了家族清誉着想,只能对外隐瞒她出阁的消息,只说她仍待字闺中。” 我听到这里,猛地反应过来,忍不住叫道:“我不干!” 玉听楼和谢安怀都是一愣。 “您想让我代替您妹妹嫁人?”我拼命摇头,“不干,我可不干!” 玉听楼急忙解释:“当然不会,我要是这么干了,问柳第一个饶不了我!” 谢安怀抬头笑道:“你别把我扯进来,我警告你,如果眉儿不愿意,你得另想办法。” “小眉姑娘,我没有要你嫁人,只是想请你帮我一次,在武林大会期间假扮舍妹。”玉听楼又温柔又诚恳地看向我。 “假扮?”我奇道。 “因为祖父和那异人都只生了儿子,婚约便又延后了十六年,两家约好,如果那异人的后代十六年后还没有音信,婚约便自动取消,而武林大会就是最后的期限了。”玉听楼解释道。 “如果这期间那异人的后代找上门来怎么办?”我质疑道。 “这十六年来都没有消息,我玉家几乎对这婚约放弃了,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生的是男是女,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玉家教女无方,如果那异人的后代找上门来,我自然会对他说明一切。”玉听楼答道。 “您刚才不是说您妹妹成婚前喜欢四处走动吗,那一定有江湖中人见过她吧?万一我被人认出来是假的玉家小姐可怎么办?”我问道。 “玉家子弟除非有长辈引荐出道,否则绝不能在江湖行走,舍妹在外游玩时也从不敢报玉家的名号,因此江湖中还无人见过真正的玉家小姐,没有人会发现你是假扮的,只要这件事应付过去,玉家对外只说舍妹思慕清净,出家做了女道士便可。”玉听楼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这年头富家女子不想嫁人的,多半做道士打扮,就连公主都流行去道观里转几年再还俗回宫,这一番计划听起来确实滴水不漏。我低头想了半天,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我点点头:“好,我接受。” 玉听楼笑道:“太好了,小眉姑娘,这件东西你要戴上,这是当年那位订亲的信物。”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布,打开来:“就是此物。” 红布上静静躺着一只银镯,看上去分量十足,银色虽旧了,但式样精巧,整只镯子雕成龙形,龙口中含着一颗明珠,看上去栩栩如生。 “好精巧的雕工!”我忍不住叹道。 谢安怀拈起一颗棋子,对着玉听楼说:“小眉既然当了你的义妹,便不能再穿得这么简单了,否则不知情的人见了,还道是你玉家寒酸。” 玉听楼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小眉姑娘虽然青稚,但样貌清秀,眉目如画,穿什么都会好看的。” 哦哦哦,被帅哥称赞了,我心花怒放,忍不住小小脸红了一下,咧嘴对他笑笑。 “衣物首饰早就备好了,小眉,你先去换衣吧,玉嬷嬷!”玉听楼拍拍手。 一位身材粗壮,长相绝似容嬷嬷的中年大妈施施然推门而进,胸脯一挺,两团肉包骄傲地上下颤动,她昂首道:“公子,您叫老奴吗?” “这是小眉,我刚刚收了她当我的义妹,玉嬷嬷,劳烦您老人家为她换一换装。” “是。”那大妈上下打量我一番,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轻轻松松地往外一拽,我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拽出了门。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该不会是小燕子遇上了容嬷嬷——要被收拾了吧? txt小说分享 书本网 第十一章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1) 我面前是一个装满了热水的红木圆澡桶,水上一层玫瑰花瓣,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玉嬷嬷”面无表情地双手一分,只两三下,我便被剥光了衣物,晕头转向地被推进了水里。 不愧是玉家的嬷嬷!那迅疾的脱衣手法、那举重若轻的力道,我好歹也学了两三年的武功,愣是连她老人家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楚! 惭愧! 只见玉嬷嬷拿了一个糠袋,摆开了要为我按摩搓澡的架势,我急忙护住胸前,叫道:“等等!玉嬷嬷,您能不能让我自己洗?” 玉嬷嬷一皱眉,厉声道:“老身是玉家老祖奶奶的侍婢,也是玉家小主子们的教养嬷嬷,眼下您成了我们玉家的小姐,怎么可以让小姐自己洗澡呢?”说完,这大妈邪邪一笑,扑了上来。 一朵娇柔的小花,凋零了…… 终于穿上了小衣,我坐在梳妆镜前不住叹气,这玉嬷嬷的按摩手法如厨子揉面,力道均匀,极有章法,我浑身骨头被她揉得快要散架,但身子也确实松快了许多。 有钱人办事果然周到,我坐在梳妆台前叹气,大妈则站在我身后,拿着篦子,仔细地为我梳着头发。 身旁的长几上摆着许多瓶瓶罐罐,我顺手一个个拿起来把玩,这个是玉兰花露,这个是紫茉莉粉,还有胭脂、藤黄、鱼胶、梅花笔……看得出都是上品。 打开一个小木盒,我眼前一亮,忍不住啧啧称奇,木盒里装了十数颗用来画眉的波斯国的黛子墨,一个要十金呢! 玉听楼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公子,小姐不肯画眉也不肯用胭脂,老身费尽口舌,她也只是擦了点香膏,老身无能,就只能为小姐打扮到这地步了。”玉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严肃地向玉听楼禀告。 玉听楼笑道:“我看已经很好了,小眉年龄还小,用不着那些胭脂水粉。” “小?”玉嬷嬷叫了起来,“老身十四岁的时候都嫁人了!” 我又不是你,我一脸黑线地站在玉嬷嬷身后,忐忑不安地走到谢安怀和玉听楼面前。 拆了平日里简单的双髻,玉嬷嬷给我在头上梳了一个小小的发鬟,用一枚白玉压发盘好,配了一朵我自己的珠花做装饰,剩下的头发便放了下来,系了月白色的丝带做装饰。 玉听楼准备了很多的首饰,我只取了一对玉鱼飘带挂在腰上,手上戴了两只镯子,一枚是鲁班大叔改装过的,装了麻醉针,一枚便是玉听楼刚才给我的信物。 最后换了一身华贵的月白色衣裙,对镜照照,倒真有点富家小姐的样子了。 “素了些。”玉嬷嬷不满地道,“老身本预备了一套桃红色的衣裙,可惜小姐不肯穿。” 玉听楼却很满意:“无妨,我们玉家教女本就不重奢侈,只要求行止有礼言谈大方便可,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了,嬷嬷,以后你要叫小眉二小姐。” “是。”玉嬷嬷答应道。 打扮一新,我自己也觉得很高兴,对上谢安怀的视线,我索性原地转了个圈,笑问道:“公子,我好看吗?” 谢安怀淡淡道:“好看。” 好看——就这两个字,然后呢? 没了? 人家玉听楼都说得比你多,眉目如画至少是四个字,果真是老夫老妻,相看两相厌? 呸呸!谁跟他是老夫老妻! 从丫鬟变成小姐,我一下子抖了起来,平日里那些活计也不用做了,每日大把时间吃喝玩乐。来到古代三年,终于又找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不容易啊!见我有空,鲁班大叔喜出望外,抓了我和卢朝风陪他逛街。 第十一章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2) 临安城当然比以前的小镇要繁荣许多,我看着街上的行人,想起那个小镇和那个住了三年的家,觉得很惆怅。 鲁班大叔却很快让我没了惆怅的兴致,他为了一根柿糖霜和两个小孩子大吵了起来,我不得不上前解围,重给他买了一根,这才平息了纷争。 逛了半天,我闻香选定了一家小店,带着鲁班大叔和卢朝风进去吃东西。 这家店做得最好的是杂合馄饨,骨头汤底里煮了山药萝卜木耳酥肉等物,加了小小一勺椒油,汤汁浓稠,香气扑鼻,鲁班大叔和卢朝风都吃得赞不绝口。 吃着东西,我看看四周,这才突然注意到街上多了许多和平常人打扮不同的人。 他们脚步沉稳,很注意与人的眼神交流,大多一身短打装扮,有人背着剑,有的人身后背着形状奇怪的包袱,还有人身后背了一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棍,就那么悠然自得地闲逛。 江湖人多了,衙役们也多了,三三两两,一对对晃过去,看得人眼花。 “来的人好多啊!”卢朝风这单纯孩子显然是没见过这阵仗,拿着筷子,瞪圆了眼睛看来看去,越发像一只支棱着耳朵的小狗。 鲁班大叔笑道:“武林大会三年一次,热闹得很,很多人早早就赶来了。”他左右看看,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便扔下勺子,箭一般地蹿了出去,吓得摊主指着他大叫起来。我只得匆匆结账,拽着卢朝风跟了上去。 让鲁班大叔这么激动的是两匹拴在一家铁器铺前的骏马,这两匹马腿脚有力,毛发润泽光亮,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 大行的良马不多,好马多来自塞外,一般人家只以驴牛代步,我不怪鲁班大叔兴奋了,这样的好马我也想要。 “这是谁的马?”鲁班大叔大喊道。 “是我的。” 我转头一看,店里走出两个青年来,前头那个二十多岁年纪,另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两人都是黝黑的皮肤,高个儿宽肩,虽然穿着汉服,气质却不像汉人。 说话的青年声音低沉,五官硬朗立体,眼神深邃,如果说谢安怀的眼睛是平静无波的古井,那这人的眼睛便是燃烧着火焰的蓝色水晶。 好一个混血硬派帅哥!我心里道。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少数民族的兄弟。 鲁班大叔已经兴奋地冲上前去:“这位朋友,你的马卖不卖?” 那青年抱着手,好笑地看着他,摇头道:“不卖。” 鲁班大叔立刻拉下脸来:“你的马这么好,为什么不卖?卖给我吧!我有很大的用处,不过现在我没钱。”他转身指指我,“她会给你们很多钱。” 我嘴角直抽,鲁班大叔你…… 那青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他腰间别了一把银弯刀,刀身已经旧得发黑,刀柄上雕了一圈骷髅头,骷髅们张着嘴,瞪着黑洞洞的眼睛,十分生动,看得人浑身一激灵。 糟糕,这可不是普通人,我心里一惊,忙道:“大叔,这马不能买。” 鲁班大叔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买?多好的马啊!” “您要马,多少匹都有,想要多少匹公子就能给您多少匹,可您买了人家的马,让人家怎么上路啊?” “哦,那我不买了。”鲁班大叔倒也明理,听我说明了,便很干脆地点点头,转身想走,那青年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左臂,口中笑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放开我!”鲁班大叔怒道,他想挣开那青年的手,却没挣开。 我暗叫一声不好,鲁班大叔可不会武功! 说来好笑,“千手谛听”八位弟子,就鲁班大叔一人不会武功。 txt小说分享 书本网 第十一章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3) 医仙和毒仙武功高深,是为了能更好地精进医术,也是为了下毒后能赶快逃跑,抓人试验也能方便;神厨和神算子,一个学武是为了方便收集天下食材,一个是为了周游天下时能防身。至于剑仙、谢安怀和龙少爷就更别提了,随便哪个出手都够人喝一壶的。 而鲁班大叔一心钻研机关,对练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此武功平平,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 “你从哪里来?说不清别想走。”那蓝眸青年虽然对鲁班大叔说话,眼睛却盯着我。 “这位英雄,请放手,别和我家大叔一般见识。”我硬着头皮上前赔笑,“别看他年纪一大把,性子却是天真烂漫,说话有口无心,不是故意跟您捣乱的。” “可他对我无礼,姑娘,若是在我的地盘,我早就剁掉他的舌头了。”那青年面上带笑,语气中却有一股自傲之意。 无礼?随便问声马卖不卖就无礼了?你是皇帝老子?我一股火冲上脑门,但还是忍着气道:“但这里可不是您的地盘。” 青年仔细看看鲁班大叔,哼了一声,放开了手。 鲁班大叔大怒:“你哼我干什么?” 我急了:“好鲁班大叔,您就别生气了,这两位是草原上的雄鹰,对他们来说,马是最心爱的东西,不可能卖给你的。” 那青年笑道:“没错,我是突厥人,你要一个突厥人把自己的马卖给你,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这样啊!”鲁班大叔挠挠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知道这点,我只是很喜欢你们的马,抱歉。” 鲁班大叔就是这点好,他心无城府,口无遮拦,天真得像个孩子。 那青年大笑起来:“你这人倒着实有趣,算了。” 我站在下风处,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乳香,却是从那青年身上传来的。 心里一动,这香味我很熟悉。冬天的时候,井水冰凉,我洗菜洗衣,手很容易粗糙开裂,谢安怀便叫人送了突厥王族用的高级乳油给我,那是突厥人用羊油、牛乳和花露炼出来的,对皮肤极好,我很奢侈地用它护手,手再没裂过。 用这么高级的乳油,这人的身份一定很高。 没热闹看了,围观的人纷纷散去,我松了一口气,刚想拉着鲁班大叔走开,突然觉得耳旁一热,却是有人在我耳边吹了口气。 “汉人的姑娘,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吓得一跺脚,转身一看,那两名青年已经牵马走远了,那蓝眸青年回头对我笑笑,还挥了挥手。 登徒子!我愤愤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我低头拍拍身上,猛然反应过来,一摸头,哎?我的珠花呢?那可是银丝底子镶东海珍珠的!是我最喜欢的首饰啊! 反身追回去,那两个人早走得没影了。 混账!我哭丧着脸看向鲁班大叔,算我倒霉吧! 憋了一口气没办法发泄,我咬咬牙,走进铁器铺,狠狠一拍柜台,叫道:“掌柜呢?给我出来!” 掌柜忙迎上前来,赔笑道:“姑娘,您想要点什么?” 我厉声问道:“刚才那两个高个子家伙是来买什么的?” 那掌柜眨巴着眼睛答道:“刚才那两位吗?他们只是来给马换铁掌的。” “他们没说自己住在哪儿吗?”我问道,这话一出口,我立刻觉得自己气昏头了,没听说过钉马掌还有上门服务的。 果然,那掌柜笑道:“哟,这位姑娘,这您可真是难为我了。” 我想了想,转身出门,卢朝风和鲁班大叔站在外面,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我一挥手:“回去!” 气死我啦!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第十二章 面具下(1) 气呼呼地回到下榻的地方,我一头扎进房间,越想越气。 三两啊!那枚珠花可值三两啊!三两银子就这么飞了!心疼死我了!我狠狠捶了下床,挂帐子的银钩碰到床柱,叮叮当当直响。 此仇不报,誓不为女子!蓝眼睛的,你可别让姑奶奶我找着你,走夜路给我小心点!哎哟喂,我的银子啊! 真想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一个月的月钱只有半吊,虽然另有生财之道,但三两银子也很多了!而且那枚珠花做工精致,我很喜欢它。 倒在床上,我沮丧地朗诵道:“生活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大笑! 糟糕,小人听窗! “谁人窥我隐私!”我蹦下床,一把推开窗子,探头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外面竟然站着好几个人!谢安怀、玉听楼、安丰,还有天安阁的东方堂主,还有两年前的不速之客——龙少爷! 真是故人相见,分外眼红。 “哈哈,小眉,好久不见,你真是越发有意思了!哈哈哈!”龙少爷抱着肚子,很没风度地大笑起来。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风流清瘦了,听安丰说他立志采遍天下名花,与天下所有美人喝茶,怪不得,看来这两年来他一定是忙得很了。 我怒目瞪他一眼,转头对站在他身侧的东方堂主一笑。 东方堂主是老熟人了。 他是谢安怀的得力属下,天安阁的二把手,三十多岁,胖胖的,眉目慈和,性格宽厚,很得天安阁中众人的爱戴。谢安怀隐居三年,数他来家里最勤,我和他关系很好。 他回我一笑:“小眉,好久不见了。” “非也,是玉二小姐。”玉听楼笑道。 东方堂主一愣,即刻改口道:“玉二小姐,您在就好了,我把这次的银子送来了。” 我苦笑道:“多谢,我刚刚被人劫走三两银子,您就又来送银子,我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 “你被人抢了?”谢安怀立即道,“那人武功很高吗?” “这话怎么说?”玉听楼奇道。 “小眉以前也曾被人偷过钱袋,她追上去,把那人打了一顿然后绑起来送到了官府。从那以后,镇上再没人敢偷她的钱,小偷见到她都要绕道走。” 龙少爷笑得蹲到了地上,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你们笑吧,我悲壮地看着他们,你们这些幸灾乐祸的! 东方堂主等人来得凑巧,中午的饭时也到了,众人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我刚在街上吃过小吃,便坐在旁边看账本。 二百两银子进账,我又发财了,我喜滋滋地看着账本,心中这个乐啊。 要是只靠月钱,我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二百两?我能拿到这些钱,还真和“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分不开。 这话得细点说起了。 古代烧柴,住在乡下时,家里的柴由卖柴人送上门来,一次送一车,有时遇到下雨,柴火烧完了或是受了湿气,生火做饭就让人头疼了,要是梅雨季节,干柴更是能卖到平时的两倍价钱! 肉痛啊!虽然花的不是我的钱。 想来想去,被我想起了法烛这个点子。 古代也有火柴,叫做发烛,削薄了的小木片上面蘸上硫磺,轻轻一擦就能烧起来,虽然贵了点,但比火石方便多了。 发烛——法烛,想来想去,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 这个故事是我在《智囊》里看过的,印象很深,如今想起来,倒是个绝妙的生财之道,事不宜迟,正好当时东方堂主来拜访谢安怀,我便向他提起我的想法。 东方堂主听完了拍案叫好,我们两人立刻去请求谢安怀的同意。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第十二章 面具下(2) “又是你的古怪点子?”谢安怀也不惊讶,笑道,“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吧,反正不是什么大生意。” “三成利润归我,公子可否同意?”我有些不安,毕竟从法律角度看,连我都是人家的,可是我实在想要点私房钱! “只要不赔了便可以。”他很淡然地道。 “若是赔了呢?”我踌躇地继续追问。 “这好办,那你就一辈子跟着我,光干活不拿工钱吧。”谢安怀笑得像庙里的菩萨。 我吓得做了两天的噩梦,还好后来成功了!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北方到处是槐树,到了秋天,槐树子满地都是,我让东方堂主低价购入瓷器铺子里不要的碎瓷片,用新麻鞋去换破麻鞋,三双旧的换一双新的,派人将瓦片捣碎成粉,筛好后掺进槐树子和油料,捣烂后再团成手臂粗细,拿去晒干,用它做饭,比柴火还好烧。 每条法烛卖一百文,一次能做上一万多条,各地的分堂依法炮制,积蓄起来专在雨天卖,梅雨季节甚至供不应求,最后干脆大笔地批发起了法烛,从那以后,各分堂所在之地,人人脚上都穿着新麻鞋,旧的吗,都被用来做法烛了。 自那以后,我光明正大地有了私房钱,腰杆也直了不少,虽然还不能说是财大气粗,但算一算也够我半夜笑醒的。 一本万利的生意啊!其中三成利润归我,我等于是出卖了自己的知识产权,从此坐地收钱,有了固定分成。 那枚珍珠头花便是第一笔二百两到手时我买给自己的纪念品,眼下它被抢,叫我怎么不气? “小眉好像笑得很开心。”龙少爷发表看法。 “银子每三个月送来一次,她就每三个月开心一次,我和安丰已经习惯了。”谢安怀道。 东方堂主笑道:“法烛的想法确实不错,今年雨水多,各地库存的法烛全都卖光了,赚了一大笔。” “不过是卖柴火罢了。”龙少爷不屑道。 我瞪他一眼:“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到有一天您想吃饭,厨下有菜有米就是没柴,您就知道法烛的好处了。” “柴还不到处都是?随便砍砍就有了。”龙少爷不以为意地道。 “那您还真是巧妇啊。”我微笑着刺他。 众人大笑起来,龙少爷又气又急,翻着白眼瞪我,我忙对他讨好地笑笑。其实他对我也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遇上他就想斗嘴,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眉儿,你头上的珠花呢?丢了?”谢安怀皱眉问道。 “丢了总比被人抢走的好。”我摸摸头发,叹了口气。 “被抢?”谢安怀和玉听楼互看一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安丰愤愤地道:“要是我在的话就好了!” “幸好没出什么事。”玉听楼若有所思。 龙少爷撇撇嘴:“小眉儿,你连贼都能打,怎么连一个蛮人都对付不来?” 我气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位少爷明明长得人模狗样的,可偏偏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玉听楼想了一下,叫了个小厮进来,低声吩咐了些什么,然后他温言对我道:“小眉,别生气了,大哥再送你一枚珠花便是。” 我奸笑两声:“多谢大哥。” 龙少爷顺手拿起桌上摆设的玉如意,敲敲我的肩膀:“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别再动不动就往外跑了,万一那两个蛮人起了歹心,对你无礼怎么办?” 我瞪着那如意:“您现在不就正在对我无礼吗?” 龙少爷急忙丢了那如意,正襟危坐,东方堂主等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笑容。 第十二章 面具下(3) 哼,叫你碰我! 因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余下来的几天,我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只好翻看自己以前记下的笔记解闷。 “小眉姑娘,你在吗?” 卢朝风? 我答应一声,走出去一看,卢朝风正表情紧张地抱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公子?您有什么事情吗?”我客气地问道。 卢朝风抬起头,递过食盒,结结巴巴地道:“小眉姑娘,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这是我家点心铺子里的招牌点心,请你尝尝。”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食盒里整整齐齐摆满了糕饼,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那点心是千层酥,一层层地刷了花果酱,可能是糖浆上有变化,香味和口感都很复杂,好吃! 不过内馅做得这么好,外皮却没什么滋味,如果将外皮再刷上一层枣糖浆,可能口感会更好。 我正琢磨呢,只听卢朝风轻声道:“那个,前天真是抱歉。” “前天?” “我跟着你,却没保护好你,还害你的头花被人抢了,抱歉。”卢朝风羞涩地低下头。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恍然大悟。 “没关系,您不用道歉,他也没对我怎么样,再说您又不会武功。”我安慰他,心中感动,这年头这么纯洁朴实的孩子可不多了。 “不,当时我身上明明带了迷药和毒粉的,但是师父有严令,除非是危急时刻,否则不准我动手,所以……” 我不忍心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急忙转移话题:“卢公子,您曾经说过是来临安收账的,您的账都收齐了吗?” 卢朝风点点头:“收齐了,本来我要去杭州叔父那里的,但是鲁班师叔要我陪他到武林大会去玩,我也想开开眼界。师父以前交代过我,这种机会不多,一定要好好把握,所以我打算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再走。” 这样啊,我点头微笑,突然觉得不对。 “把握机会?把握什么机会?” “师父说,碰到武林中人打架,一定要等在旁边为他们治疗,他们的身体很好,经得起折腾,可以一边治一边用他们试药,而且武林中人出手大方,我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提高医术,两全其美。”卢朝风认真地道。 这医仙……挺有性格的啊。 “不看着你,你肯定又会惹乱子。”谢安怀看着我,无奈地叹口气,“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了,眼下临安城龙蛇混杂,你最好别出去,我房中的屏风后有软榻,你就在那里待着看书吧。” 在谢安怀眼皮底下待着?这算什么啊?他在前边处理公事,接待客人,我在后面躺着看书? 万一他和东方堂主等人商量什么天安阁中的大事可怎么办?万一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那可不太妙。 想来想去,我准备了两个棉球,塞到耳朵里,隔音效果果然不错。 懒懒地低头看着书,我掐了掐腿上的肉,哎,这两天闷吃闷睡闷长,身上的肉增加了好几斤,看来减肥计划势在必行了。 我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新出的一本画册,突然有人扯掉了我耳朵里的棉球,我急忙抬头,谢安怀站在我身旁,看着手里的棉球,细长姣好的眉皱成了一团。 “你戴这个干什么?” 我急忙站起来陪笑:“公子们商量大事,我一个小小丫鬟,怕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所以就弄了这个。” 谢安怀看着我又看看那棉球,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你倒机灵……用不着这个。你和安丰都是我贴身的人,这一点天安阁上下都知道,如果真有什么你不能听的事情,我自然会叫你出去。” 第十二章 面具下(4)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他随手把那棉球抛掉:“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东西。” “是。” 我心里暗暗叫苦,哎哎,竟然对我这么不避嫌?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也只是听过一些天安阁的琐事,认得几位堂主,到底没接近权力中心啊,现在可好,谢安怀连处理天安阁的事情都不打算避着我了! 这说明什么?往好了说是我的地位更重要了,往坏了说——不是我多心,五年之期到了的话,谢安怀该不会变卦不放我走吧? 万一他使唤我使唤惯了呢?不,不会,谢安怀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相处三年了,我很了解这一点。 “眉儿,厨房给你送了点心,出来吃吧。”谢安怀叫我。 我一边穿鞋一边转了出去:“公子,我有句话想说。” “什么?”谢安怀盛了一碗肉粥,用勺子轻轻搅着让它变凉。 “我现在对外的身份不已经是玉家的二小姐了吗?虽然躲在屏风后面,但万一被外人看到,玉家二小姐为什么待在天安阁阁主的房间里?还躲在屏风后面?这个这个……说出去可能不大好听。”我犹豫着道。 “你说的很对,这件事是我失策了,我竟然没想到这点。”谢安怀顿了顿,点点头,轻轻地将那碗已经变温了的肉粥推到我面前,“来,你把这碗粥喝了,然后就乖乖回你自己房间吧。” 天安阁阁主,地位毕竟不同,隔天,武林大会总盟主慕容日亲自前来拜访,并且送了一大堆的礼物。 我去帮忙整理,看到了拜帖,只看了一眼便笑了起来。 慕容日?这名字看一次笑一次,太喜感了!日,太阳,嗯,我突然想起一句脏话,不由默默地放下了拜帖。 玉听楼和谢安怀正坐在一旁喝茶,看着我在礼物堆里东翻西翻,玉听楼笑道:“问柳,慕容庄主倒是好大手笔啊。” 谢安怀道:“他只是有求于我罢了,金盆洗手可不等于退隐江湖。” 我奇道:“慕容庄主要金盆洗手吗?真的是用金盆?” 玉听楼笑道:“他这次说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自然也有了这个意思,不过就算金盆洗手,以前的那些江湖纠纷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怪不得他来求你,他就慕容星一个独生儿子,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武功人品都不行,他孙子倒是个人物。”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谢安怀看我道:“笑什么?” “这家人的名字真有趣,又是太阳又是星星的,这老庄主的孙子是不是叫月亮?”我边笑边说。 玉听楼也被逗笑了:“确实有趣,不过慕容庄主的孙子可不叫月亮。” 谢安怀淡淡地道:“如果是个孙女,大概会取这个名字。” “堂堂武林盟主,取名倒是有趣。”我笑着将一盒百年人参放到一旁。 “慕容庄主的孙子叫慕容磊,倒是个做事很周到的人,我看这几年来暗中支撑慕容家的就是他了,慕容庄主没有个好儿子,倒是有个好孙子。”玉听楼摇头笑笑。 “听说他很擅长做生意,在西域和南疆都有买卖。”谢安怀道。 “是啊,我见过他几次,这人说话温文有礼,我对他印象不错,只是听说他的母亲是被慕容星失手打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玉听楼皱眉道。 这么可怕? “不是真的吧,可能只是谣言,慕容星的确是纳了好几房小妾,大概这谣言就是从这上面来的。”谢安怀道。 啧啧,武林里的八卦还真不少! “这次的武林大会是不是很热闹,会有很多人切磋武艺、打擂台来争夺武林盟主?”我兴致勃勃。 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二章 面具下(5) 玉听楼和谢安怀互看一眼,谢安怀道:“怎么可能,武林盟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德行、气度和人脉都必须要在众人之上,家财也得丰厚,否则应付不了囊中羞涩的江湖朋友。还要和官府打好关系,武功其实是最次要的。”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书里那些打来打去的武林盟主争霸赛都是不靠谱的?我有点失望。 武林大会举行的那天,一大早,我们便乘坐着马车朝慕容山庄驶去。 “围棋真的这么好玩吗?我根本就看不懂。”我闷闷地开始吃第三块梅花饼。 “你对什么都好奇,学得也快,可偏偏就没有围棋的天分。”谢安怀摇头道。 我无言以对,谢安怀曾经下过大力气教我,可惜我下来下去还是下得惨不忍睹,完全是个臭棋篓子。 “黑白缠斗,太极双生,内有乾坤,其乐无穷。”谢安怀低声吟道,轻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你能和我对弈呢。” 玉听楼摇着折扇,落下一子,笑道:“这不是还有我吗。” 他们两人专心下棋,我只好自己看书,天气炎热,窗上重新蒙了碧纱,清风习习,马车里很凉快。 这一路十分热闹,不时能听到外面传来笑声和寒暄声,人马喧嚷,群雄说笑声、招呼声不绝于耳。 我兴奋起来,想起金庸书里的武林大会、群雄聚首,那别提多带劲了,这次能亲眼见到,也算是一番机缘啊。 到了地方,有人放好脚凳请我们下车,谢安怀和玉听楼先下去,我刚要跟着下去,却见玉听楼站在车门口,向我伸出了手。 “江湖人士,总要给盟主一个面子,大家都是下马步行到山庄门口。”玉听楼对我一笑,伸出手,柔声道,“好妹妹,下车吧。” 我对他笑笑,伸手给他,被他搀扶着走下车来。 开始了,我想我会是个好演员的。 慕容山庄建在一座矮山的山腰上,山脚下聚集了几百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寒暄,进山的大门外站了一大群穿着整齐的家丁,殷勤客气地招呼群雄。 谢安怀和玉听楼一下车便被人围了起来,开始没完没了的招呼寒暄,我规规矩矩地站在鲁班大叔和卢朝风旁边,乖巧地看着地面。 “这位是?”很快有人注意到了我。 玉听楼笑道:“这是舍妹,这次武林大会,我带她出来见识一下。” 我乖乖上前行礼,众人还礼不迭,我也立刻陷入了女侠们热情的包围中,好不容易等谢安怀他们寒暄完毕,大家才一起往慕容山庄走去。 山庄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占地广阔,顺着一条林荫大道慢慢走上去,清风吹过,盛夏的炎热一扫而光。 还未等我们进到大厅,已经有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带着人远远迎了出来。 “谢阁主,天公子,两位大驾光临。老朽未能远迎,见谅!见谅!” “慕容前辈说笑了。”谢安怀和玉听楼也急忙迎了上去。 鲁班大叔最怕这样的礼数客套,他拽拽我和卢朝风,我们三人先进了大厅。 大厅里摆满了桌椅,众人或站或坐,互相说笑聊天,还有人在空旷之地互相比画起来,一群人围在旁边大声叫好。 真热闹啊,我好奇地四处张望,谢安怀和玉听楼都在外面,鲁班大叔的奇装异服在这里简直只算是小儿科,卢朝风又是一脸青稚迷茫,因此我们三人站在厅里,没人上来招呼,顶多看上两眼。 “这雕花不错!”鲁班大叔突然注意到柱子上的雕花,立刻蹲了下来。我清楚他这一蹲不研究个明白是不会起身的,只得对卢朝风道:“卢公子,我们四处走走吧。” 第十二章 面具下(6) 卢朝风涨红了脸,刚要搭话,却听角落里一声大叫,围观的人散开,露出两名大汉来,其中一名抱着胳膊,大声叫道:“哪里有大夫?” “你去吧!”我叹口气,卢朝风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提着药箱,双目灼灼地冲着那大汉奔去。 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溜着墙根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津津有味地看了会儿别人比武,又喝了碗茶,转着转着就来到了后廊。 慕容山庄的花园收拾得十分清幽,不时能看到几位江湖少侠和侠女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我有点后悔单身一人来这儿,还是走吧。 一转弯,我突然看见一个人侧身坐在山石上,低着头,手抓着胸口,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请问,您怎么了?”本着乐于助人的精神,我急忙走上前去,那人一回头,我吓了一跳,他竟然戴了一副皮面具,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姑娘,劳烦你给我拿杯水可以吗?”他低声道,声音微弱,似乎很痛苦。 我急忙跑去倒了杯热水,想了想,又换了杯温水端了回来:“水来了。”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口袋,拿出一颗药丸,那药丸被蜡包着,他手上无力,我急忙拿过药丸,捏破蜡壳,问道:“怎么吃?” “多谢,这样就好。”他急忙从我手中接过药丸,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我这才发现他年纪轻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差不多和谢安怀一个年纪,虽然戴着皮面具,但能看出来,这人也是个俊美青年,只是皮肤苍白,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您没事了吧?”我问道。 那青年吃了药,似乎好了许多,他笑道:“我从小就有心疾,这次若不是姑娘援手,恐怕就麻烦了。” “谢什么,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嘛。”我拍拍胸脯,豪气干云。 青年笑笑,刚要说话,突然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匆匆跑了过来:“公子,您在这里?怎么,您发病了吗?” “没错,多亏这位姑娘帮忙,我才吃了药。”那青年站起身来,“你去哪儿了?” “公子恕罪。”那人伸手来扶这青年,“在下刚刚去看了一眼谢安怀和玉听楼,他们两人都来了。”这两人似是主仆。 我一愣,刚想说话,那青年看了我一眼,神色不变,已笑道:“姑娘认识谢、玉两位公子?” 呵,这人好利的眼睛! 要说认识,我当然认识,而且是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我点点头,笑道:“家兄便是玉听楼。” 那青年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原来是玉家小姐,倒是在下有眼无珠了。幸会幸会。” 我刚想问问他是否认识谢安怀,却听鲁班大叔在大声唤我:“小眉!你在这里吗?” “在!”我转身答应了一声,再转回头,面前两人却已经不见了。 哎?真奇怪。一头雾水地找到鲁班大叔,我还未说话,一个相貌清俊的青年走过来,他双眼略弯,嘴唇微薄,笑起来平添几分清冷。 “两位是鲁班前辈和玉家小姐吧,在下是慕容磊,家父派我来招呼两位,谢阁主和玉公子一时抽不出身来。” 我看看那边,果然,他们两人正被人团团围住呢。 慕容磊引我们到了上席坐下,自己道歉后便离开了。 上席只坐了几位看上去便很有身份的武林名宿,他们自重身份,一个个正襟危坐,我们两人坐在这里,招惹了不少奇怪的目光。 大叔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啃着鸡腿,直到最后一丝肉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骨头,长叹一声:“真失望,我还以为师兄他们也能来呢,没想到师兄没等来,倒等来个师侄,我那不成器的小师弟在哪里?怎么好半天不见人影啦?” “他也不是不成器,您瞧。”我指着前厅笑道。 龙少爷折扇轻摇,一身华服,潇洒地走了进来,他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流盼,立刻就有好些年轻女侠红着脸上前行礼搭话,她们的父兄等人急忙上前,紧张地站在旁边监督。 啧啧,看他笑得一脸桃花。 千手谛听收了八位弟子,每人学他一门功夫,虽然名号是“千手”,但是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功夫其实也只有七门,所以一晚他喝多了酒,一时兴起收了龙少爷为徒,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教些什么给他。 “你想学什么?” 年幼的龙少爷朗声道:“愿采天下名花!” 其实我怀疑当时龙少爷只是很纯洁地想当个园丁而已,没想到千手谛听兴致大发,当即将自己多年收藏的一些少儿不宜的书本画轴以及心得传给了他。 只此一晚,龙少爷从此得了真传,人间又多了一名采花雅盗,他风流而不下流,从不做有伤千手谛听门下清誉之事,只是他无论到哪里都会掠走芳心无数,因此江湖名声颇有些暧昧,少年侠士们说起他时,不是恨得牙痒痒,便是语带艳羡。 当然,以上八卦都是从谢安怀、安丰和天安阁等人嘴里凑出来的。 大叔是老江湖,他轻声为我指点大厅中群雄的来路身世绯闻八卦,我正听得兴奋,突然想起卢朝风,转身一看,他已经回来了,正拿了茶杯嗅个不停,脸上出现了梦幻的表情。 “这茶杯有问题吗?”我立刻紧张起来。 “哦,没有,我只是习惯了。”卢朝风急忙向我解释,正好大厅某处又有人切磋受伤,卢朝风顿时两眼放光,再次拿着药箱冲了过去。 我转头看看大厅那边,啧啧,谢安怀和玉听楼身边的人还没断,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开心地看着他们,平时都是谢安怀坐在那里,我忙来忙去的,眼下看他这样,感觉真好! 唔,慕容家的茶不错,煮得正好,茶里放了桂皮和诸多果子,喝起来有种两腋生风的感觉。 似乎还放了点桂花糖?我正打算细品一口,抬头一看,谢安怀正不动声色地朝我这里看过来。 你看我干什么?我挑挑眉毛,对他举了举手上的茶杯。 见我注意到他,谢安怀微微一笑,将头转了过去。 书本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与祸起萧墙(1) 刚坐下一会儿,突然有人叫道:“诸位朋友,外面请!”他这一声喊,厅中众人纷纷起身向外面走去,我正诧异,只见玉听楼走过来,道:“小眉,走吧,我们去外面坐。” 外面?我急忙站起来,紧张地问:“怎么?这就要开打了?” 他失笑:“不是,你想岔了。” 大叔为我撑腰:“怎么,她说得不对?” “她说得也对,武林盟主的位子谁都想要,今天没这么轻松解决的。”谢安怀走过来,顺手拿起一杯茶喝下。 “谢兄,您喝了我的茶。”我盯着那茶杯道。 谢安怀微微一愣,看看那茶杯,笑道:“不小心拿错了。”说完把茶杯轻轻放下,浑若无事。 有特地穿过整个大厅来拿错人家杯子的吗?哼哼,改天我拿了你钱袋,花光之后也跟你说声不小心! 慕容山庄在一处广场上搭了数十座大木棚。群雄随着家丁引导入座,各门派帮会中人数众多的自占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合坐一棚,我借了玉听楼和谢安怀的光,跟着他们坐在了视野最好的一座木棚里。 木棚搭得不错,棚里桌椅软榻茶水等物一应俱全。 等到众人都坐定,慕容庄主跃上广场中央的高台,抱拳为礼,道:“老朽慕容日,承蒙诸位朋友们多年来的爱惜帮扶,竟在这盟主的位子上坐了多年。说来惭愧,近年来老朽气力衰弱,老眼昏花,武功精力都大不如前,因此除了金盆洗手,还希望大家今天能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客气喧嚷起来,东方堂主低声笑道:“气力衰弱?慕容日说得没错,他练的这门外家功夫,上了七十再不静心调养,恐怕活不过五年。” “为什么?”我好学地请教。 “慕容家的先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那位先祖天生神力,练功事半功倍,外家功夫练得出神入化,碎石裂碑,就连少林寺的金钟罩遇到他也要退让三分,可这门功夫除了这位先祖,并不适合慕容家的后人修习。” “哦,我明白了。”我点头。 “我还没说你就明白了?说来听听。”东方堂主笑道。 “那位先祖仗着天生神力才修成了一身厉害的外家功夫,但他外功厉害,内功怎样先不说,他修炼的是刚猛一路的功夫,如果不讲究刚柔并济的话,年轻的时候气血充足,还可以化解戾气,等到老了,这刚猛功夫给他身体带来的隐害便会慢慢爆发出来。他的后代如果不是天生神力却还要硬练他这门功夫,想必损伤更大,这就是慕容庄主要金盆洗手专心静养的原因吧?”我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小眉,你练武几年?”玉听楼奇道。 “三年。”我老老实实回答。 玉听楼点头笑道:“看来是问柳教得好了。” 谢安怀淡淡道:“是她自己悟性好罢了。” “小眉说得没错,慕容家的家传功夫,虽然威力无敌,但确实对身体有害,我听说上一代的慕容老庄主下葬时,浑身的骨头都酥掉了,差点抬不进棺材。”东方堂主道。 太可怕了,我打了个寒战:“慕容星和慕容磊也是修的这门功夫吗?” “不,慕容日是最后一个修习的了。”玉听楼答道。“慕容星武功平平,慕容磊身手倒是不错,他办事利落,在西域有丝绸商队,生意做得很大,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可不是平常人物。加上他手下又有不少得力的人,实力不可小觑。” 东方堂主嘿然一笑:“慕容星武功为人都普通,没想到他这儿子倒出色得很。”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与祸起萧墙(2) 我看了坐在远处的慕容磊一眼,只觉得他老是微笑,除此之外,却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武林大会顺利进行,接下来,几位老前辈出来客客气气地赞颂了慕容日在当武林盟主期间的“丰功伟绩”,又说了些武林规矩,听得我直打瞌睡。 人真是不能懒惰,当丫鬟的时候我一天有无数的事情要做,但总是精神抖擞的,可现在这么胡吃海塞却有点顶不住了。 我合上眼皮,打算小眯一觉。 “在下阿木汉,请问哪位是玉听楼玉公子?” 这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那拿走我珠花的异族青年正大步走进来,他扫视众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笑道:“汉人的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吓得坐直了身体,玉听楼起身笑道:“请问阁下是?” “我是突厥人,我的祖父名叫图尔汉,他与一位叫玉皓天的中原人结为安达,还结为了儿女亲家,这下您知道我是谁了吧?” 不祥的预感……我下意识手下加劲,大叔嗷的一声喊了起来:“小眉儿!你掐我干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大窘。 阿木汉看着我笑道:“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 杀千刀的玉听楼!!! 真对不起,爆了粗口,但这是此时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玉听楼脸色微变,笑问:“敢问阁下可有凭证?” 阿木汉微微一笑,指着我道:“她手上的镯子,我也有一只,只不过她的是龙,我的是凤。”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镯子。 没错!微微发旧的银色,看得出是同样雕工的凤头,口里面还含着一颗细小的珍珠! 完了完了完了!我对着谢安怀猛眨眼睛,老大,吭个声啊! 玩儿吧你就!我骂自己,为了过几天小姐瘾,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套进去了! 谢安怀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镇静。 可我哪里镇静得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讲究什么城府胸襟,就得先发制人以争取主动权! “大哥!”我抢着开口,不必强装已经一脸悲愤,“就是这个人抢了我的珠花!那只镯子说不定也是抢来的呢!” 这借口真烂,但眼下我只想得出这个。 阿木汉对我笑道:“我可是第一眼看到你就注意到你手上的镯子了,自然知道你是谁。”他狡黠地笑笑,“自己的新娘,我总可以下手吧?拿朵珠花算什么,我的帐篷里有无数的珍宝,那都是你的。” 我差点噎死! 谢安怀慢慢合起手中折扇,笑得云淡风清:“这并不是一个好借口。” 阿木汉看他一眼:“这位是谢阁主?” 谢安怀笑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除了这只镯子以外,还有别的信物吗?玉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凭一只镯子就想娶走她,似乎有些欠妥。” 老大!说得好! 阿木汉微微一怔,我急忙抓住玉听楼的袍子,楚楚可怜地哀求:“哥哥,你最疼我了,我可不想嫁到帐篷里去。” 玉听楼无奈地苦笑:“这位兄台,您看……” 阿木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身后的那个青年气哼哼地道:“你们汉人就是狡诈!我家少主明明就带了信物,为什么不信?” 我冷笑:“因为我们汉人心地狡诈,从来不轻易信人,单凭一只镯子就想娶我?孤证不立,总得拿出其他的证物来吧?” 忏悔一下,上辈子写论文用过一次的考据学原则都用上了,我也实在急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阿木汉笑道:“你真不像是汉人的姑娘,性子偏得很,不过这样才有趣。” 我假笑:“多谢夸奖。”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与祸起萧墙(3) 玉听楼对阿木汉笑道:“兄台,眼下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可否暂时在这里小坐,一会儿再谈?” 阿木汉同意了,家丁急忙端来两杯热茶,请他们两人坐下。 他的侍从瞪了我一眼,我也瞪了回去,阿木汉看着我,轻轻一笑,我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强逼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台上。 眼下只有慕容星和慕容磊两父子站在台上,慕容磊正将一把宝剑递给父亲。 “此乃慕容家家传的宝剑,名叫‘追风’,削铁如泥,是用玄金打造而成。” 慕容星举起那把剑,得意扬扬地展示了一圈,底下一片称赞喝彩之声。 “这把剑很出名吗?”我问道。 谢安怀笑道:“你觉得呢?” “用剑切菜很不方便。”我沉吟了一下,“除非这剑很值钱,否则我没有兴趣。” 东方堂主低笑:“值不值钱不重要,慕容家把剑给谁,就等于支持谁成为下一届的武林盟主。” “原来如此。”我紧紧领口,虽然是夏天,可慕容家建在山上,这广场周围又都是树林,坐在这里总觉得冷,风飕飕地往衣领里灌。 看看其他人,他们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可恶,内力高的人就是不一样,鲁班大叔还歪在一边,香甜地打起了呼噜。 谢安怀注意到我的动作,问道:“怎么,很冷?” 我皱眉道:“我觉得我们坐在风口了,你们不觉得很冷吗?我觉得凉气从我的脚底一路升上来呢。” “是吗。”谢安怀看了东方堂主一眼,他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慕容日又说了一大堆套话,这才把剑拔了出来。 玉听楼和谢安怀都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正纳闷儿慕容家的传家宝剑怎么是木头的,便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看不见了。 脑子晕晕的,好像天地都在旋转,耳边不停传来怒骂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从头麻到脚,花了吃奶的劲儿才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了? 人群东倒西歪的,躺下一大片,人躺在那儿,声音还不小,不时有人发出几声怒骂。 “眉儿,你没事儿吧?”谢安怀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我转头看去,玉听楼和谢安怀两人皱着眉头正襟危坐,似乎正在运气。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这才发现我刚才似乎也晕倒了。 “我们中毒了,不过貌似内力越低受到的影响越小,你只是不能动而已,别怕,也别运气。”谢安怀低声道。 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我想让自己坐起来,可身体对大脑的指令完全不理,我刚一动,身子一歪,人一下子滑到了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了榻脚上。 “啊!”好痛!我叫了一声,想爬起来,但却丝毫动弹不得。 “小妹,你还是别动了。”玉听楼焦急地道,“你越挣扎身体越难受,还是暂时躺着吧,别运气。” “知道了……”我虚弱地应了一声。 “我们为什么会中毒?谁下的?”我问道。 不用谢安怀回答,有人说话了。 “爹,爷爷,你们二位很惊讶吧?” 慕容磊? 我诧然抬头,只见高台上,慕容磊正站在瘫倒在地的慕容庄主和慕容星身边,微笑着看着他们。 “孽子!”慕容星破口大骂。 慕容磊微笑着看着他,表情很愉快,他轻轻一拍手,广场四周突然涌出许多穿着鲜艳的南疆人,将几十座木棚和高台团团围住。 没错,是南疆人,那身打扮我很熟悉,天安阁里有位南疆的堂主,还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为人很和气,他来家里做客,临走前在我的厨房里放了十二条漂亮的毒蛇,说是要送给我玩的。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与祸起萧墙(4) 不过别说,那些毒蛇的味道还真不错…… 笨蛋!我走神到哪里去了!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慕容磊朗声大笑,笑声在广场中回荡,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他运了内力说话,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爹?不,慕容星!你再也不是我爹了,你不配!你当初垂涎我外公家的家财和武功秘籍,娶了我娘。你娶了她,又虐待她,害得她日日以泪洗面!江湖中谣传你杀了我娘,夺了我外公家的武功秘籍。诸位英雄,这的确是真的!这畜生一直向我娘逼要秘籍,我十岁那年,他终于杀了我娘,夺走了秘籍,他走后,我娘还有气在,她嘱咐我长大成人后一定要为她报仇,灭掉慕容家。爹,爷爷,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 众人静了一下,很快有人大喊起来:“他奶奶的!这是你们慕容家的家事!你把我们放倒干什么?” 就是就是! “这是武林大会,你怎么可以勾结南疆的蛮子来放毒?” “快点给我们解毒!” 慕容磊笑道:“诸位,你们中的不是毒,而是南疆的一种迷药,它只能让诸位手足麻痹,内力不能运转,过了两个时辰便能自动解开。” “你老子和爷爷开武林大会,你个龟孙却来下毒!”众人纷纷破口大骂起来,慕容父子两个动弹不得地躺在高台上,看不清脸色,也不知他们此时是悔是愧还是恨,慕容磊却只是微笑。 “老道正在辟谷,既没有喝茶水也没有吃东西!你是怎么给我下毒的?”一名老道问道。 慕容磊大笑反问:“辟谷?好生了不起么?在饮食中下毒,这等下作事,在下可做不出来。这位道长,你就没闻到这场中的暗香吗?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在来山庄的必经之路两侧种下了南疆醉蝶花。这花虽不起眼,但只要和南海香木凑到一起,就是天下无双的迷药。眼下正是开花时节,诸位来时已吸足了花粉,我再燃起南海香木,随你千般提防,只要没有我的解药,任他大罗金仙也逃不出我的天罗地网!” 原来如此! 谢安怀低声道:“我们竟然也没想到这个。” 玉听楼苦笑道:“这里这么多使毒的名家,倒都被他给算计了。” 慕容日躺在地上,待到骂声稍稍平息,大声道:“就算是你爹和你娘失和,你也不能在这武林盛会上捣乱!你还是不是我慕容家的子孙?如果还是,就快点解了这迷药!爷爷好来为你赔罪!” 慕容磊笑道:“我是慕容家的子孙?爷爷,当年您和我爹一起来到我娘房中,看着我爹击杀我娘,您大概不知道我当时正躲在衣箱里,看着您和爹吧?” 慕容星恨恨道:“原来当时你在!” 慕容磊重重一脚踹在了慕容星的下巴上,慕容星嘴里顿时涌出血来,我后背一阵阵发凉,一定很疼! “我早就不想做慕容家的子孙了,从今日开始,我随我娘亲,改姓齐,从此再无慕容磊这个人了。” 慕容磊——不,齐磊——冷笑道:“慕容星,你有那么多女人,可儿子却只有我一个,这大概就是报应吧?反正今日慕容家注定要灭在我手,大家躺着无趣,听听这个解解闷吧。” 他轻轻一拍掌,一个南疆人飞身上台,捧着一本账本,清清嗓子,高声念了起来。 “某年某月某日,接受黑风寨寨主金银各一箱。” “某年某月某日,陈大寿家灭门……” 这南疆人才念了十几句,早有人大骂起来,显得比刚才中迷药的时候还激动。 我听不太懂那个南疆人念的是什么,但是结合骂声,想也明白了,这是慕容家干的不光彩的事情的大集合。你说这慕容老头,干了坏事你藏在心里不就完了?你写什么啊?这下被念了出来,可有慕容家好受的了。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与祸起萧墙(5) “陈大寿家灭门案竟然是慕容家暗地里计划的?”谢安怀冷笑道,“瞒得真好,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这上面了。” 玉听楼也不屑地皱眉:“当年陈大寿家七十三口灭门案,慕容日还假惺惺地跑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赶到我家,做出一副正义嘴脸,真没想到他就是主谋。” “某年某月某日,孙青山被杀,收银两万两……” “慕容日!慕容星!你们两个王八蛋!原来我哥哥是你们下手害的!臭死你个列祖列宗!在坟里都要被你臭死!”一个粗莽大汉大骂起来。 随着那南疆人一句句念出来,众人的骂声也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人耳朵都震聋了。慕容日父子面如死灰,这账本等于是他们两人的催命账簿了,慕容星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个孽种!我就知道你娘这贱人没少给你灌迷魂汤!我早该把你这孽种和那贱人一起杀了!” 齐磊也不生气,轻笑道:“这话您到了地府,自己跟我娘和外公说吧,当年您对外公发下毒誓,此生对娘不离不弃,若负心便要下十八层地狱,眼下便是您践约的时候了。” “阿弥陀佛,慕容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要做下悔恨终生之事啊!”几名少林老僧同声说道,他们的声音宽厚温和,场上的骂声顿时低了几分。 谢安怀轻声问道:“朝风,这迷药你不能解吗?” 卢朝风带着哭腔道:“小侄该死,一时间解不出来。” 玉听楼皱眉道:“这慕容磊只是想杀他爹罢了,我看他不会对别人下手。” “若是手能动,你试试去舔龙口里的那颗珠子,那可以解毒。”阿木汉突然道。 原来这珠子这么神奇?我努力抬抬手:“不行,我动不了。” 一名南疆人注意到了我的窘境,走进木棚,打算扶我起来,立刻,玉听楼谢安怀卢朝风鲁班大叔甚至阿木汉和那个侍从都喊了起来:“别碰她!” 我人缘真好!我有点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我是现代女性,不在乎被人我扶个一下两下的,可不可以让我躺到榻上去? 算了,我现在是大家闺秀玉二小姐,还是像个小姐样子吧。 突然一阵喧哗,慕容日凄声惨呼:“孽……”下面的话还没出口,便没了声息。 我八卦马力瞬间全开,奋力扭头,但见齐磊手持长剑,深深刺进了慕容星心口! OH MY GOD! 他竟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慕容日老泪纵横,声如破钟:“你这个孽子!光天化日,你竟……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齐磊漫不经心地笑答:“他光天化日击杀我娘,可没见您这么训斥过。” 慕容日气得浑身直颤,老半天才嘶声惨呼:“罢了!罢了!报应!报应啊!”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没了声息——竟是给活生生气得内伤复发,一命呜呼了! 齐磊随手在慕容星身上拭去剑锋血迹,微笑道:“是啊,报应。” 他的身后不远处,徐徐地冒出一股黑烟,然后慢慢变浓,有人喊了起来:“不好了!慕容山庄着火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这疯子要把大伙儿一起变烧猪? 却听齐磊朗声道:“诸位!大家给我评个理,虽然慕容星赐我一半血肉,但他杀我生母,夺走了我外公家的武功秘籍,二十多年来对我并无多少父子情意,今日我杀了他,对不对?” 有人喊该杀,有人却只是叹气。 一名南疆人捧上一个火盆,在里面投了一大把草药,草药被烧,散发出浓浓烟气,一股苦香随风吹来。 “这烟便是解药,诸位,我今日杀了亲生父亲,烧了慕容山庄,或是做得绝了些,但我只为报仇,对各位绝无半点恶意。片刻后,迷药自解,还请诸位恕罪。” 齐磊语毕,突然跳下台子,几步来到我面前,伸手将我带了起来。 “放开我!”我怒道,立刻被一条丝帕塞住了口。 呜!愤怒! “几位失礼了,听说玉二小姐和谢阁主有婚约?”齐磊笑道。 玉听楼怒道:“你听谁说的?” 齐磊笑道:“今日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玉公子和谢阁主交好,这件事必是真的吧?” 谣言! 谣言害死人啊! 我看看阿木汉,他阴沉着脸瞪了自己的侍从一眼,不错,看来他清楚眼下不能乱说话,我小命在人家手里哪! 谢安怀冷冷道:“既然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还不立刻放开她?” “我知道天安阁耳目众多,这迷药的效力一散,诸位英雄定要追踪我,到时候还请谢阁主和玉公子帮在下说几句好话。至于玉小姐吗,我想请她去我那里做几天客,过段时间,我一定香车宝马地将玉小姐完璧归赵,如何?” “恐怕不行!”东方堂主的声音! 突然跳出许多黑衣人来,和齐磊手下的南疆人战在一起,齐磊喊了一声,几个人上来缠住东方堂主,他低头看我一眼,笑道:“玉小姐,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脚下一松,竟然掉了下去,和齐磊同时倒在软软的棉絮上,原来木棚底下有机关?这人可真够狡猾的! “请睡一下吧。”齐磊对我笑笑,我刚觉得他笑起来好像狐狸,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玩吧,这回可玩大了! 玉听楼!我恨你呀!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1) “羊肉好不好吃,羊的心情很重要,为此我们需要肥美的草场和甘甜的泉水,这样羊在吃草的时候才会心情愉快,肉质也会变得鲜嫩,为了保证羊群们的心情,我建议让牧童在放牧的时候给它们唱唱歌,效果一定很好。” 自说自话就是无聊,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换了个姿势。 “我喜欢吃烧羊肉,清炖羊肉也不错,新鲜的羊肉,只需要在罐里放入点青盐和新鲜的花椒芽,注意控制火候,焖到热香滚滚便可以出锅,吃的时候只要一碗白饭,就着香浓的汤汁一起入口……那滋味,太棒了!” 我咬了一口鸳鸯福饼,忍不住皱起眉头,太甜了,这点心做得很失败。 “怎么不说了?”马车外传来齐磊的声音。 “补充体力,一会儿再说。”我答道。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道。我清清嗓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齐公子请。” 齐磊轻快地跳上马车,找了个离我最远的角落坐下,礼貌地对我点点头:“玉二小姐,心情还好吗?” 我冲他笑笑,敲敲车壁:“齐公子,这就是您所谓的香车宝马?”这马车的板材不错,但离香车还差得远呢。 他一指小桌上的香炉:“香车。”又指了指外面,“拉车的可是塞外的好马,当得起宝马二字了,玉小姐不喜欢?” “我倒是喜欢驴子,可逃起来太慢了。”我平静地拿起了一本书。 落到齐磊手里半个月,我发现他教养很好,对我也很有礼貌。当然,我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以为我是玉二小姐,万一他知道了真相,发现我只是谢安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我。想想都害怕。 回想当初我醒来时,已经身在马车上,齐磊坐在角落里,正手拿一小块油膏,仔细地为一把刀上油,那刀刃闪啊闪的,好亮。 “玉小姐醒了?”他对我笑笑,“我们现在正往西域走呢,想必玉小姐从没去过西域吧?” “没去过。”我闷闷地坐起身,“你不去南疆?” “我的基业大半在西域。”齐磊在皮子上虚劈了一刀,笑道,“饿了吧?我让人送饭来。” “谢谢。”刚醒过来,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我答了他一句,便接着躺倒补眠不再理他,两世人生让我学到一个道理,能休息时就休息,养精蓄锐是王道。 为了让我不气闷,齐磊不但特地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还准备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比如针线…… 我端详了半天,客客气气地把针线还给他:“对不起,我没有心思做针线,请给我几本书,越多越好,杂书最好。” 他的眉毛简直快飞到头发里去:“玉家教养女儿虽然宽纵,但没听说过让闺阁女子看杂书的。” “要不要我把《女训》背给你听?”我反问。齐磊看我一眼,转头对车外的人吩咐道:“去买些书来,越多越好,不拘什么尽管拿来。” 他吩咐完,转头道:“看你的行为举动,不像是玉家教养出来的。” 我叹了口气:“齐公子有所不知,我出生时得一高人批命,说我十岁之前命弱火虚,不宜被当做女子教养,因此我在十岁之前一直被当成男孩抚养,连一只银镯子都受不起,一吃穿讲究便上吐下泻。您没看到我十二岁那年终于躲过灾星,全家人欢欣雀跃,为我戴上这只银镯……(以下略去2500字)” 齐磊听得愣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这就是命啊。”我叹息一声。齐磊点点头,再不追问了。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2) ERROR The requested URL could not be retrieved While trying to retrieve the URL: http://vip.book.sina.com.cn/book/chapter_80521_55432.html The following error was encountered: Read Timeout The system returned: [No Error] A Timeout occurred while waiting to read data from the network. The network or server may be down or congested. Please retry your request. Your cache administrator is webmaster. Generated Mon, 12 Oct 2009 03:39:39 GMT by cache.sina.com.cn (squid/2.7.STABLE6)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本网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3)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摸摸下巴:“我的人抓住了一个老妇,她说自己是玉家的教养嬷嬷,只稍稍威胁了一下,她就什么都招了。” 我真想吐血!玉嬷嬷,您老人家也太容易被屈打成招了吧? 齐磊看着我,突然伸手撩起我的一缕头发,我一把打掉他的手,他却轻松地反手将我压倒在软毯上。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做君子了?” 齐磊笑笑,“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我强笑道:“世风日下,能承认自己是小人,倒是真性情,你能不能放开我?外面可有不少人呢。” “我只是想知道……”齐磊俯下身来,闻了闻我的头发,“既然你不是玉听楼的妹妹,也不是谢安怀的未婚妻,为什么谢安怀这么急着找你?他几乎发动了所有北方的分堂和人手,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当了他三年的贴身丫鬟。”我强装镇定。 “原来如此,那你一定知道他不少事情。”齐磊笑道。 “不,我很小心地让自己不知道。”我回答他。 “这么说你真聪明,你用什么洗头?”齐磊轻轻皱眉。 “茶油。”我答道。 “好香。”齐磊若有所思,“我娘以前也喜欢用茶油洗头,但和你头发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我还配了点花露。”我瞪着他,心里越发紧张,那只装了麻醉针的护身镯子就戴在我的右手上,只是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就算弄晕了齐磊我也没法逃啊! 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齐磊放开了我,他指指小桌上的那一大堆卷轴,笑道:“我想你会喜欢的。” 交换了通关文书,我们进了瓜洲,再往前走,路上开始不时出现很有风味的大漠景象,而旅途也变得难熬起来,天气开始炎热,人也焦躁起来,起先我还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外面的景色,看了两天,我终于拉下脸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但这长河落日可绝不能连看三天,会发疯的。 我开始跳下马车自己走走,帮忙做饭,意外的是没有人来阻止我,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从“玉小姐”变成了“谢阁主的贴身丫鬟”? 这些人竟然允许我在汤锅旁边胡乱比画,拿着大家的伙食乱捣腾,也不怕我下毒,还真放心。 “小眉,你不用这么客气,歇歇吧。”齐磊温言道。 我掏出巾子擦擦汗,递给齐磊一碗汤,他扬扬眉毛,很自然地接了过来:“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我看他一眼,他笑:“顺便把面饼递给我吧。” 是啊,你真的不用客气。 “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到?”我问他。 “很快就到了,前方就是艾斯克霞尔城,那是西域的大城,我在那里有座房子,我带你去附近的巴尔坤湖玩玩吧,那里现在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 “你不做生意吗?”我问道,把谢安怀为什么还不来救我的原因抛在脑后,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换上了西域式样的衣服,白色的长外衣,浅红色的腰带,黑色镶金边的靴子,袖口和衣襟处是繁复的镶边,穿起来别有一股异族风情,我很满意自己的这副打扮。 进艾斯克霞尔城的那天,我站在门前感叹道:“我可以洗澡了吗?” 齐磊大笑,对着迎出门来的一个漂亮女孩道:“阿黛苏,带这位小姐去沐浴更衣,让她好好地休息一下。” “是。”阿黛苏答应一声,用流利的汉语说:“小姐,请跟我来。” 我欣喜若狂地跟着她走进内院的浴室,好好地享受了旅途以来最舒服的澡。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4) 沐浴完毕,阿黛苏把我引到卧室的寝榻上躺下,我裹着被子,心满意足地把手上的两只镯子褪掉,放在了枕头旁边。 阿黛苏突然叫了一声,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您的镯子……很好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盯着玉听楼给我的那枚银镯回答。 “是吗?谢谢。”我重又心满意足地躺下,“那是祖传的,式样很老,难得你喜欢它。” 西域姑娘们的首饰都有种别样风情,我倒是觉得阿黛苏那串银葡萄叶的耳环很好看,没想到她却喜欢我的镯子。如果这镯子不是玉听楼的,我还真想跟她换一换。 “您晚上如果想要什么,我就睡在外面,叫我一声就行了。”阿黛苏又看了那银镯一眼,这才放下帐子,轻轻走了出去。 这一觉睡得极香,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整个人趴在了棉花堆里,松软的羊毛毯犹如云朵般盖在我的身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百合香味。 翻了个身,睁开眼,我看着屋顶上回旋的花纹,一时间有点恍惚。 “你醒了?”耳边传来齐磊的声音。 “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我吓了一跳,一把揭开帐子。 充当起居处的地台上铺着地毯,圆桌上那发亮的银盘子里摆满了水果,齐磊悠闲地靠着软垫,吸着水烟,他也换上了地道的西域打扮,左手拿着一册打开的羊皮卷,卷纸半垂落在他膝头。 我一时忍不住心头痒痒的。啧啧,这美人,这风情!这样的画面要是能配上悠扬婉转的阿拉伯音乐就更对味了! “这房子都是我的,我随便到哪里都行啊。”齐磊很随意地笑,“睡得好吗?” 这话真没什么错误,我瞪了他一眼,退回帐子,迅速地穿上衣服,整理了下头发,这才走出去:“你也换了西域的打扮?” “是啊,入乡随俗嘛。”他抛给我一个香瓜,“尝尝,很甜的。” 我大口咬下去,口中顿时充满了清香的汁液。 “真好吃!”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你这一睡都睡到晚上了,休息好了吗?我们上街去逛逛吧,去尝尝这里的风味小吃。。” “好啊!”我又兴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眼下肉票的身份。 这是一座热闹非凡的古城。 地上铺着大块的青石板,每走上一段就能看到路旁有一座小小的喷泉或水井,两旁有着穿着色彩艳丽的少女们在抢着打水,或是在高声说笑着洗着衣服,商队在喂骆驼,一群小孩儿赤着脚跑来跑去,争抢地上的骆驼粪。 路两旁是一排排白灰色的平顶房子,偶尔有几层高楼,窗户上有着细致的雕花,窗后有若隐若现的妖艳女子,路两旁种着椰枣树,有几家窗口处放了一盆盆的红花,看着非常醒目。 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典型的西域服饰,男子基本都是高鼻深目,女子的脸部线条都十分流畅优美,她们身上那些精致的首饰,着实看得人眼花缭乱。 “真好看!”我转过头去,忍不住拉了齐磊一下,“快看,那女孩多美!” 齐磊也回过头去,那女孩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大方地眨眨眼睛,笑着走了,她穿着简单的黄绿紫三色相间的长裙,脖子上戴了大串的祖母绿原石做的项链、腰间扎了白色的长巾,赏心悦目之极。 “我倒是觉得你比较好看。”他一本正经地道。 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多年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抵抗力下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谢谢。”我轻声道,不再看他。幸好齐磊笑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5) “那里是什么地方?”我问他,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广场,广场周围有四扇城门,却只有一扇门前放了两尊雕像。 那两尊雕像面容一样,衣着却是一男一女,男像表情庄严,女像表情慈和,双手平放胸口,眼眸低垂望着地面。 “为什么只有那扇门外有雕像?而且都没人进去?”我看看四周,其他三扇大门人流络绎不绝,只有这座城紧闭城门。 “那是睡城,是只有死人才会进去的城市。”齐磊笑道。 我大感兴趣:“能详细说说吗?” “西域人认为死去的人从未离开过我们,只是去了睡城继续生活,所以只要有人去世,家属就会去睡城建一座房子,然后把死去的亲人用布裹好身体放在里面,一座房子里通常住着这家所有死去的亲人,桌子上有盘碗,床上有草做的被褥,死者生前常用的东西都会搬过去,爱好看书的父亲放在书房,小孩子放在摇篮里……”他叹息了一声,低低道,“我也为我娘建了一栋房子,里面有一尊我爹的雕像陪她。” 我听得浑身发冷,只好岔开话题。 “那两尊雕像呢?”我好学地请教。 “是象征死亡的男女之神阿苏尔和阿黛尔,他们即是夫妻又是兄妹。人死后,如果生前做了恶事,阿苏尔会坐在他的脚边,用锥子扎他的脚让他不能安眠,如果做了好事,那么阿黛尔会坐在他的头边,保护他的安眠。” “那尸体不会坏吗?” “不会,西域天气炎热少雨,大多成了干尸,我带你进去看看,城里什么都有的,水井、房屋、店铺,只是货物都是泥土做的。”齐磊作势要往睡城走。 我急忙摇头:“谢谢,我可不想去。” 转入另一道城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我们两人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咳了一声:“准备好了吗?” “嗯?”齐磊看我。 “我说你的钱包准备好了吗?我可没钱。”我瞟了一眼他腰间的钱袋。 “准备好了。”他含笑点头。 “那我们冲吧!”我踌躇满志,齐磊哈哈大笑了起来。 鲜嫩的牛羊肉,撒上各种不同的香料,在炭火上烤得油香四溢。 一盘盘新鲜的、刚出炉的烤饼,撒上了芝麻,香味浓得让人走不动。 随处可见大大的铜壶,里面倒出来的是热热的奶茶和香料茶。 香瓜、葡萄、桃子、无花果,还有很多的干果。 一群人吃着新鲜的热面饼,看着一个老人在逗一只抓了枣吃的小猴子。 几个中东商人在讨价还价,两个中年女人在争着什么,末了小贩嘟囔着将一篮子椰枣倒进她们的篮子,看上去很不情愿。 小孩子们在人群中大声地喧哗追逐,撞到了人就羞涩地跑开,两个胖胖的大叔似乎在为了一个银盆子争吵,还有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地围在布匹摊前说笑。 有深灰色脊背的小鱼,味道非常不错,浸在汤汁里,拿绿色的大叶子包起来,撒上香叶碎,肉味鲜嫩,肚子那里有点苦但是很有回味。 我和齐磊边走边吃,最后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来,两个人点了一大堆东西,然后开始据案大嚼。 “这个肉丸子真的很好吃!”我吞咽间隙企图和某人交换想法,这是用木棒捶打牛羊肉然后混合鱼肉做出来的小丸子,先炸后烤,撒上奶酪碎,用葡萄叶包起来,真是好吃得不得了! 却看某人面色严肃低头闷吃不已,因为内功深厚,所以换气比别人少,我一回神,这可爱的小丸子就下去了一半!! 喂!别不厚道!给我留点! 第十四章 肉票的幸福生活(6) “再来一盘!”我对老板喊,喊完却发现那大肚子的老板根本没动,只是和客人们好奇地看着我。 ——这就是语言不通的悲哀。 齐磊笑得直抽,对老板说了句话,老板笑眯眯的,又端了一盘肉丸过来。 “我要学习外语了。”我悲哀地宣布道。 接下来的羊尾巴也是好吃无比,类似拔丝香蕉的做法,羊尾巴炸过,一咬下去,脆脆的口感,但是里面却是融化了的油脂,香的不得了! 齐磊似乎也胃口大开,我们两人你争我夺,几个盘子都一扫而光。 老板看我吃得开心,端来两木碗酸奶,又咕咕噜噜地说了一大堆,齐磊面露喜色,对我道:“咱们来的正好,今天是阿卡娜节,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节?”我问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把酸奶喝掉。” 我喝了一口:“好冰好酸!” “你不喜欢?”齐磊三两口把自己那碗喝完,又抢过我的喝了,“这是老板的心意,别浪费,你不喜欢的话,下次让他给你加蜂蜜,跟我来,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他带我来到一间小土屋前,门口坐着一个正在编草篮的老奶奶,满头白发,面前还放了两大篮子干果。 见到齐磊,老人笑着站起来,上前拥抱他,齐磊说了几句,她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她端出两个土陶杯递给我们,里面满满地盛着半固体似的东西,白白的像是牛奶,表面是泡沫,好像还有坚果在里面,老奶奶递过两块小巧的勺子状的木片,我学着齐磊的样子舀了一片放进嘴里。 清甜冰凉的口感!像是半融化的布丁,每一口都能尝到牛奶、杏仁、泡沫!还有浓浓的奶香味!真好吃! 我小口小口地吃喝着,问齐磊:“这是什么?” 齐磊道:“这是‘银子做的点心’,满城里只有她做得最地道。” 真别致的名字! 老奶奶看我吃得开心,笑着说了起来,齐磊帮我翻译:“这是只有有露水的早晨才能做的,把杏仁加进牛奶,再放入海泡石,放在篮子里蒙上布,放天台吹一夜,第二天早上再撒上一把奶酪粉就好了。” “厉害!海泡石是什么?”我问道。 “是西域特有的一种矿石,能吸掉水中的杂质,让水变得更清澈。”齐磊答道。 太阳要下山了,热气在慢慢消散,街头的店铺和窗口点上了一盏盏的小铜油灯,灯托上有着细致的花纹,灯光星星点点,很小心温柔地摇曳着,一个瘦弱的伙计蹲在街边吹起了类似唢呐的一种木乐器,声音低沉婉转。 这真的像一个梦了,我吸了口气,觉得自己身处梦境。 齐磊递钱给她,老奶奶却坚决不收,反而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我的口袋里,齐磊跟她说完话,她便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远去。 “你认识这个老奶奶吗?”我问他。 齐磊的神色很温柔:“她以前曾经服侍过我,她的儿子生了重病,是我给她钱治好的,所以每次回来都会来看看她。” “你经常来西域?”“我在这里有生意啊。” 我不再问,继续忙着吃,唔,奶香味在我的舌尖一层层地化开,我深深地、满足地叹了口气。 齐磊柔声笑起来:“看你吃东西,感觉胃口和心情都好起来了。” 他低叹一声:“谢谢你,小眉,要知道,我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吃过东西了。” 第十五章 绑匪与肉票关系进展的N种可能(1) 太阳落山了,人们纷纷将蜡烛放到街旁一人多高的镂空铜柱里,像路灯一样,照亮了整座城。 “小眉,你怕我吗?”齐磊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真的很奇怪,他明明在我眼前杀了人,可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他,这是为什么? 齐磊笑笑:“可能你已经习惯了待在像我这样的人身边吧,所以才一点也不害怕,如果是真的玉二小姐,恐怕就很难说了。” “你的意思是谢安怀和你是一样的人?”我问道。 齐磊看我:“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面前只叫他的名字?” “要不然我叫什么。”我没好气地道,在看不到他的地方还得称呼他公子?难道还不许人喘口气吗? “你觉得谢安怀这人怎么样?”齐磊问我。 “他对人对己都很严格,对身边的人都很好,给人的感觉很安全。” “哦。”齐磊点点头,“没想到他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思索着道:“你吗?和你在一起很轻松,你还给我买好吃的。”我向他晃晃手上的杯子。齐磊定定看我半天,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半晌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无端的,竟像是有些无奈。 迎面走来两个穿着鲜艳的女孩子,手上各端了一个大木盘,里面堆了数堆彩色的粉末,还点了一盏小油灯,盘里还有几串散发着香味的花朵,她们笑着在我们面前停住脚,叽里咕噜说了好些话,齐磊则笑着一一回答。 “她们问你有没有情郎。”齐磊问道。 “没有!”我确定以及肯定! 齐磊笑着说了句什么,两个女孩子嬉笑着用鹅黄色的粉调了蜂蜜,在我的左面颊上画了一道,又用鹅黄色和红色分别在齐磊的脸上画了一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齐磊,脸上好黏。 “没有情郎的女孩子要用黄粉画脸,有心上人的用黄红,有了情人就用红色,订了婚的人用蓝色,结婚的人用绿色,男子同理。” “结婚的人用绿色?”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西域人认为绿色是生命延续的颜色。”齐磊回答我,他看看四周,“我们来得正是时候,今天是阿卡娜节,去广场吧,那里正热闹着呢。” “这个节日是为了庆祝什么?”我问。 “不是庆祝而是为了怀念。”齐磊道,“阿卡娜节是为了纪念两百年前一位叫‘阿卡娜’的少女,她心爱的恋人沉疴难医,她去雪山上找神药格桑花,找到后却被冰河的水冲走,她的尸体握着格桑花浮出冰河,她的情人也投河殉情而死,为了纪念这段爱情,才有了‘阿卡娜’节。” 我摸摸脸颊:“我不太喜欢这个故事。” “为什么?”齐磊略觉惊讶。 “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觉得很不值得,爱情真的那么伟大吗?伟大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弃?我有点没法理解。”我实话实说。 “你年龄尚小,还没到那个时候吧?”齐磊不以为意地笑笑。 我撇撇嘴,他可不知道,我已经活了两辈子了。 街上挤挤挨挨热闹得很,来来往往的几乎都是青年男女,他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女孩们凑成一团,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青年们则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意中人,偶尔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是有情人互吐了心意,大家在大声喝彩。像我和齐磊这样的一对对的男女也不少,不过可比我们俩亲热多了。 我突然有点不自在,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过这种节日啊? 一群女孩子追着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孩子从我们身边跑过,捧着花瓣当头砸下去,末了追上他,女孩子们把他抬了起来,唱着歌摔打了三下,男孩子的同伴们也嘻嘻哈哈地追过来,一帮人又开始追逐。 第十五章 绑匪与肉票关系进展的N种可能(2) “真热闹!”我赞叹一声,低头看看自己,唉,我只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上面绣满了金色的蔷薇花,好像还是比不上这些精心打扮的女孩子。 两个女孩子捧着花篮走过,见我的头发上没有花,不由分说地就将一朵姜黄色的小花插在了我的头上。 “好看吗?”被这种全民欢乐的情绪所感染,我指着头上的花,笑着问齐磊。 他愣了一下,点头微笑道:“非常好看,你皮肤白,这种花很适合你。” “谢谢。”齐磊已经二十出头,我就把这当成是一个兄长的赞美吧! 广场中响起三声长啸,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少男少女们也停止了追逐,让出一块空地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有点紧张。 “没事,是有人要唱歌了,阿卡娜是传说中歌喉如百灵的美丽少女,所以每年大家都会推选城中歌喉最好的人来歌唱她的爱情。” 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站到了空地中间,她衣着朴素,只头上戴着一朵鲜红的花。 低低的音乐响起来了,西域的音乐总是奔放热烈,但若是低沉下来,却有格外辽远悲伤的意境。 女人的嗓音辽阔,歌声犹如欢快的泉水,滴滴点点地让人人心中欢愉,唱出了美丽的阿卡娜陷入爱情时胸中那无数的甜蜜欢乐,她用歌声描绘爱人的样貌、爱人的勇敢和温柔体贴。 真神奇啊,我明明不懂西域话的,但是这歌中的感情明明白白,我完全听得懂。 歌声突然一变,唱歌的女人眉头紧锁,紧紧闭上了眼睛,歌声也开始变得尖锐高昂了起来,似乎充满了矛盾与痛苦,忽而悲伤忽而甜蜜,这就应该是诉说阿卡娜在下定决心去摘格桑花时那矛盾的心境吧? 傻女孩儿,你的确值得尊敬。 歌声突然又变得细腻低婉,音乐也变得低回起来,身边的人们都开始低低地跟着哼唱起来,调子变得忧伤清越。 火把突然被熄灭了,一根根的羊油蜡烛被点了起来分送给众人,一片光点朦胧中,歌声犹如微风一般,在人们的身边微微回旋。 这是所有人对阿卡娜爱情的感叹和怀念。 气氛太好了,许多女孩倒在情郎的怀中,两人相视微笑,非常甜蜜。 我瞄瞄齐磊,他倒是一脸平静。 呼,松了一口气。 一个少年捧着一个木盘走过来,里面满装了圆润的、被染成红色的鹅卵石,齐磊伸手拿了一块,若有所思地看着它:“阿卡娜的情人跳进冰河找寻她的尸体,两人相抱着浮出水面化作石像,他们的眼里流出血来,染红了身下的鹅卵石,从那以后,如果谁想向心爱的女孩子求爱,就送她一块染红的石头。” 我不吭声。 齐磊轻声道:“我想,如果我娘不遇上我爹,就不会有我,但是她能幸福。” 他叹了口气:“小时候常看到我娘在哭,我便想,为什么爹娶了娘却不好好爱护她?以后我若娶妻,一定对她一心一意。” 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浑身僵硬着听他说话,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阵发烧。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齐磊已经伸出手来递到我面前,那颗被染得红红的石头乖乖地躺在他的手心。 身旁的人又开始喧哗说笑,热闹的气氛下,我们两个却站在当地不动弹,实在是有点怪异。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也太难为情了,我现在这身体才十四岁,还是幼女呀! “抱歉,这石头我不能收。”我低声道。 “我曾经在你面前杀人,你害怕了?”齐磊慢慢地道。 “我当时确实很害怕。但不是因为这个……我不能收,谢谢你。” 第十五章 绑匪与肉票关系进展的N种可能(3) ERROR The requested URL could not be retrieved While trying to retrieve the URL: http://vip.book.sina.com.cn/book/chapter_80521_55439.html The following error was encountered: Read Timeout The system returned: [No Error] A Timeout occurred while waiting to read data from the network. The network or server may be down or congested. Please retry your request. Your cache administrator is webmaster. Generated Mon, 12 Oct 2009 03:39:54 GMT by cache.sina.com.cn (squid/2.7.STABLE6) 第十五章 绑匪与肉票关系进展的N种可能(4) 阿黛苏奇怪地看看我,没再说什么。 晚上,齐磊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琢磨着绣花,一抬头见到他,吓了一跳,武功高的人走路怎么都没声?谢安怀也这样! “在绣花?”齐磊很自然地问我。 我胡乱地朝他挥了一下手里的绣花针:“嗯,绣着呢。” 齐磊点点头:“最近几天我有生意,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缺什么就找阿黛苏要。”齐磊轻声道,他从头到脚地扫视了我一遍,突然半跪下来,伸手握住了我的脚腕。 “眉儿,我没看过你这只镯子,那里来的?” 我叫一声,往后一挣,却没挣开,房间里热,又铺着地毯和毡子,我便偷懒没穿袜子,眼下可后悔了。 那镯子便是大叔送给我的装了麻醉针的那只,玉听楼送给我的那枚银镯有些沉重,我便偷懒将原本的手镯子戴到了脚上,一路上也没找到机会逃跑,这镯子也没被发现。 “这就是镯子啊,玉听楼送我的镯子太重,我不耐烦,就戴在脚上了。”我道,“你快放手,我脱下来给你看。” 齐磊若有所思,手却不松开,我尴尬得要命,拼命地往回扯自己的脚。 “不能太小看你。”齐磊放了手,站起来笑道,“希望是我想多了,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我可还没打算放你走呢。” “你说过香车宝马的。”我提醒他。 “那是对玉二小姐。”他轻笑道,“不是对一个叫做小眉的小丫头,这几天我很忙,过两天有空,我带你去巴尔坤湖玩,那里的湖景很美。”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关在屋子里,连走出内院都不行,阿黛苏和另一个女孩日夜看着我,简直是寸步不离。 我开始害怕起来。 “就算你知道我不是玉二小姐,但是武林中人不知道,他们亲眼看着你许下诺言要送我回去,你总不能失信吧?”我质问他。 齐磊轻笑道:“是啊,不过玉家已经放出消息说你平安到家了,毕竟从我抓到那位玉家嬷嬷起,玉家和谢安怀已经明白我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 “嗯……”我无言以对,那个彪悍的大妈为什么要被抓住? “这么说我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了?”我闷闷不乐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难得来西域一次,难道你不想好好玩玩?等我的生意弄好了,我就带你去楼兰玩,楼兰的美酒香浓醇厚,那里的人都很有趣,你想不想去看看?”齐磊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 “想啊,可是我不想以一个人质的身份去。”我回答他。 “我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就不是人质了。”齐磊歪着头看我。 “那我是什么?”齐磊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大方,他怔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出了门外。 ——他脸红了。 哎,太受欢迎有的时候也让人苦恼呀。 我心里明白,齐磊在我面前展示的只是他温和的一面而已,真要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所表现出来的可能就不是现在的这份温柔了。 我可不想在这里待一辈子!我的东西都在谢安怀那里,我的卖身契、我的小箱子、我的私房钱、我的安丰哥哥……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里,我唯一能想起来的、唯一能依靠的,还是只有谢安怀。 齐磊说到做到,五天后他带着我和阿黛苏等人,一起去巴尔坤湖游玩。 “小眉,看,那就是巴尔坤湖。”齐磊朝前指了指。 天和水竟然同样蓝,那湖水晶莹透彻,几乎看得到深水里的颗颗卵石,湖对岸是一片矮树林,几棵断树倒在水里,上面开出了数十丛红花,水天一色,附近是群山和树林,真是人间仙境! “漂亮!”我赞美道,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都清爽起来。 “没骗你吧。”齐磊笑道。 “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我叹口气。 “为什么?”齐磊奇道。 “这个世界对男人的约束比女人少,如果我是男人,我就可以走遍天下,看到更多这样的美景了。” “你可以不用自己走,我带你走怎么样?”齐磊笑眯眯地道。 “……谢谢,不用了。” 西域的天蓝得极纯,看多了会觉得恍惚,大丛的白云堆在一起,像软软的棉花糖,也像奶油,似乎伸手就能够到。 “真想吃啊!”我自言自语。 “想吃什么?”齐磊躺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他敞开了衣领,头发随便地散在草地上,眯起来的眼睛让他像只晒太阳的黑毛狐狸。 齐磊带来了十几个仆人,有给马喂食的,有在忙着烤肉的,大家都在忙,就我们两个躺在湖边处的树荫下晒太阳,有游手好闲的嫌疑。 “你的卖身银子是多少?”齐磊闲闲地问。 我想了想:“十五两银子,挺高的了。” “死契?” 我沮丧地看天:“是的。” 齐磊沉吟了一会儿,笑道:“那么,如果我用一千两银子向谢安怀买你的卖身契,他会同意吗?” 我瞪着他:“你别打这个算盘了,他肯定不会同意。” “为什么?”齐磊笑问。 我刚要说话,突然身后有人大声叫了起来,他叫的是什么我听不懂,齐磊却突然跳了起来。 我也急忙站起来,转头看去。 天哪!这是拍戏吗? 不!这比拍戏可要壮观多了,几千匹马奔驰而来,马上都是雄赳赳的大汉,腰间插着刀,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近前,马匹飞速分散开来,呈半圆形把我们包住,围了个滴水不漏,齐磊带来的人急忙冲到我和齐磊身边,一脸的戒备。 “巴尔坤湖是神圣的女神的湖,湖边禁止任何的杀戮和劫掠,你们想干什么?”齐磊走上前一步,皱眉问道。 我想我知道了。 领头人拍马上前,他摘下脸上的皮面具,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对我一笑,居高临下地一指齐磊: “你!把我的未婚妻交出来!” 阿木汉! 第十六章 突厥王子(1) 齐磊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转头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轻声道:“玉家曾经和某位外族异人结为儿女亲家,我手上的银镯子就是信物,我的是龙,他的是凤。” 齐磊有点吃惊,低声道:“当初送来的消息里可没这一条。” 是啊,当初的流言是我要被嫁给谢安怀,玉、谢两家结为亲戚,看来流言真是害死人啊! 看来那位玉家大妈也是很有骨气的,这点她没说,可能她觉得玉家的面子要紧,但我这个小丫头的性命却不太要紧。 阿木汉看着我和齐磊说话,冷冷地一言不发,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麻。 “朋友!请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阿木汉拿起马鞭指了指齐磊,他说得是汉话。 齐磊不怒反笑,他刚想说话,我伸手阻止他,仰头对阿木汉道:“阿木汉,这是我的朋友,请你说话客气点,还有,你最好下马来,我这么看你眼睛都被太阳晃花了。” 他身后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你下来,阿木汉。”一个身体精壮的青年笑道,“你这个未婚妻够蛮的啊!” 他竟然说的也是汉话。 阿木汉笑道:“当然,我就喜欢这样的。” 娘的,你真看上我啦? “我是阿史那部落的阿史那木汉,大家都叫我阿木汉,你绑架了我的未婚妻,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要和你决斗。”阿木汉翻身下马,随手从囊中拿出一块肉干,抽刀一挥,那肉干一分为二,掉到地上。 齐磊身边的护卫纷纷拔剑,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不要!”阿黛苏突然站出来,叫道,“这个人对我很好,我不许你们碰他,少主也不行!你听到没有,雷米尔?” 那个精壮青年缩缩脖子:“麻烦的女人,知道了!” “是你报的信?”齐磊看着阿黛苏。 阿黛苏点头:“是我,我们族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少主的婚约,也都认得那镯子,这还是我们的老汗王死前定下的呢!我一看到那镯子就认出来了,然后就去叫了我的族人回去传话,少主就赶过来了。” “真是谢谢你啊!阿黛苏。”我无奈地道。 这下事情可复杂了,难道我要逃脱虎穴,进去狼窝? 我看了齐磊一眼,他紧锁眉头,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为难什么啊,几百人对着几十人,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何况齐磊你又不是傻子。 “我听阿黛苏说了,你对小眉很好也很规矩,不错,现在我要带她走了,朋友,你不会反对吧?”阿木汉笑道。 “朋友,我很反对。”齐磊也笑道。 阿木汉沉下脸:“什么意思?你在西域住了很久,应该懂草原上的规矩,你不知道拐我们突厥人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吗?还带着她去阿卡娜节?如果你是我的本族人,早被我杀了。” “我明白。”齐磊点点头。 不等齐磊再说话,我急忙道:“齐磊,你让我跟他们走吧,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笑笑,对他眨眨眼,“别忘了把我的香囊送去给我哥哥。” 聪明如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我看向阿木汉:“喂,阿木汉,我很感谢你看中我,不过我不想嫁给你,也不想跟着你走。” 那个叫雷米尔的男子大叫道:“少主!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拒绝你的求爱哪!” 阿木汉的脸色跟锅底差不多,他冲我伸出手来:“你过不过来?” “我会骑马,能不能让我自己走?”我投降了。 不敢看齐磊的脸色,我翻身上马,齐磊是个聪明人,没有硬碰硬,我感谢他没有一下子把我交出去。 第十六章 突厥王子(2) 跟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光是不错的,我过得很舒服,女孩子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总是有点爱娇,我听到他对我告白时,心里也微微地觉得兴奋。 我毕竟也是俗人啊…… 一个月后。 “你在做什么?”阿木汉走进帐篷,诧异道,“桌上怎么都是小木棍?” 我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木棍:“我在跟阿黛苏学搭帐篷。” 阿黛苏笑道:“少主,小眉学得很快呢!” “很好,你已经开始为未来做准备了?”阿木汉笑道。 我白他一眼:“你又不放我走,我不学点东西,怎么打发时间?” “你已经学了怎么剪羊毛、怎么做奶油、怎么纺线、怎么织地毯,现在又要开始学搭帐篷?才一个月,你甚至已经能把突厥话说得很流利了,大家都在夸你能干呢,我很满意我的未婚妻这么勤奋。”阿木汉一副得意的样子。 我叹口气:“阿黛苏,你能出去一下吗?” 阿黛苏笑着出去,我拍拍面前的地毯:“阿木汉,你坐下来,我们谈谈好吗?” “谈什么?”阿木汉坐下来,笑问道。 “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不想当你的老婆,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也不愿意给你生孩子,你难道还听不懂吗?” “我知道,可是突厥人对自己立下的约,绝不反悔,你乖乖等着住到我的帐篷里去吧,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你真的不喜欢我?”他奇怪地问道。 的确,阿木汉身材高大面目俊朗,我还经常能看到族里的姑娘追着他跑,可我又不是那些姑娘,我又不喜欢你! “你有不少给你暖床的女人,用不着非我不可,而且我又不喜欢你,这样结婚还有什么意思?你还是早点让我走吧。”我揉着太阳穴道,跟他说话脑子疼! “你和那个叫谢安怀的中原人是什么关系?”阿木汉突然问道。 “还能有什么关系?他和我大哥认识。”我硬着头皮道。 “真的?”阿木汉疑道,不过他很快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再有一个月就是我阿妈的祭日,我会带你回我们的本族,我们在那里举行婚礼。” 我跳起来想骂他,他却大笑着走出了帐篷:“放心吧!我虽然有很多暖床的女人,但我保证最宠你,放心放心。” 我X!谁放心啊! 真以为老娘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人救啊!老娘上辈子活到十九岁、这辈子长到十四岁,从来就不是吃素的主!玉听楼啊,这可不是我负你,我坚持了一个月都没把你供出来,这已经是我人生极限了! 我摸摸脚上的镯子,当年鲁班大叔帮我改造它的时候,谢安怀特意要求他加上了一个小机关,这里面不但藏了二十枚麻药针,在镯子内侧用力按下,镯子便能分为两半,两头分别刻了一个安字和一个怀字,安字是阳文,怀字是阴文。 “凡所属天安阁的商铺,招牌上都有暗记,你只须走进去将这记号给老板看,他会立刻通知我,也会为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东西。”那时候谢安怀曾对我道。 我拿着镯子,忍不住道:“公子,您就不怕我乱用吗?” 谢安怀看我一眼:“我只怕你有真的需要用到它的一天。” 唔,这话别有深意,我琢磨了好久。 如果真要逃的话,肯定需要它,这镯子沉甸甸的,手上还真的戴不住,只能当脚环。 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我笑吟吟地出去找阿黛苏: “阿黛苏,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学你们的刀术!” “那是男人们才要学的,你学那个干什么?”阿黛苏奇怪地问道,“你和少主成亲后,少主会保护你,你不用学的!” 第十六章 突厥王子(3) “可我就是想学。”我很坚决地道。 “没问题,我教你。”阿木汉在我身后笑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吓了一跳。 “我忘了自己本来是要给你送这个的,接着。”他丢了一把小银刀给我,“我们突厥女子人人都有,你也应该有一把,还有,从明天开始,我教你刀术,不过你小心点,就算你是我未来的女人,我也会严格教导你的。”苍天!我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突厥人的饮食虽然粗糙,但分量很足,味道也不错。 暗红色的地毯上摆了七八盘菜肴,一盘烤野鸟,一盘烤野鼠,都烤得吱吱冒油,野鼠的肥瘦正好,身下垫了豆子和野菜,吸了油变得更好吃。 换成中原的千金小姐,看到这种和老鼠一模一样的美食,大概会晕过去吧? 米饭配着我最喜欢的醋泡骆驼肉和黄羊汤,美妙啊! 餐后点心是奶酪块,可以完美落幕了! “中原人的脾胃都很虚弱,就连一些常年跑生意的商人,到我们这里来也不能吃我们的菜,都是自己做饭或者带厨子。”阿木汉一刀下去,羊肉立刻泌出血来。 我和他相对盘腿而坐,两人一手一把小银刀,都在大吃。 “那些人也太不会享受美食了。”我啃着野鸟腿,间歇拿了一块奶酪进嘴。 “喝酸奶还要放蜂蜜,你真奇怪。”阿木汉笑道,“还是放盐有滋味。” “我喜欢不行啊?”我瞪他。 羊肉鲜嫩无比,只煮了十五分钟左右,一刀下去,还带着血丝,香嫩得没法说。 我几下卸掉那只羊腿,劈开扔给阿木汉一半。 “你现在的刀术不错嘛。” “谢谢,都是师父你的功劳。” “你的突厥话也不错了。”阿木汉看着我,贼贼地笑。 “别想拐我嫁给你!”我翻了个白眼,“看看你那些暖床的女伴们,她们恨不得咬死我呢,我要是嫁给你,估计没两天就被她们瞪死了。” “我看你天天跑来跑去,学这个学那个,挺开心的。”他斜眼看我。 “您不知道技不压身这个成语吗?”我继续喝我的汤。 “你最好再把自己养得胖点,否则婚服你撑不起来。”阿木汉道。 我差点把汤喷到他脸上:“你说什么?” “七天后是我阿妈的祭日,我要带你回去见她。”阿木汉看起来很严肃。 我愣了半天,最后决定沉默,叹口气,继续喝我的汤。 看来不能再拖了,我得赶快打包溜走,可是阿木汉表面上和我说说笑笑,暗地里也不是吃素的主,我需要一个详细的计划。 阿黛苏掀帘子进来:“少主,有人找您,说他是小眉的哥哥,长得很英俊呢。” “哥哥?”我和阿木汉对视一眼,我跳起来,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冲了几步又回来:“在哪儿?” “大帐篷里面。”阿黛苏答道。 一头撞进大帐,我差点喜极而泣,是玉听楼!他看上去风尘仆仆,正皱眉沉思着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惊喜地叫起来:“小妹?” 他这一声呼唤真让我热泪盈眶,这段日子我真没白挨! “大哥,你终于来了!”我扑了上去。 玉听楼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你了,我可以向问柳交代了,对了,小眉,先把你手里的刀放下好吗?” 我讪讪地放下手里的银刀,刚才跑得急,忘了。 “大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晚?等得小妹我好苦!”我忍不住抱怨。 玉听楼苦笑道:“说来话长,你的香囊呢?” “被齐磊发现,烧掉了。”我答道。 “原来如此。”玉听楼点点头,“他也真是好手段,一个月前我们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你在阿木汉手中,他自己无法出手,问柳身在京城无法前来,我赶来救你,这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 怪不得他满面疲倦之色。 我心中感动,但想到阿木汉,心里却还是不安:“大哥,阿木汉这边你要怎么交代?他连婚服都准备好了!” “你放心,突厥人最是守信,我来跟他谈。”玉听楼温言道,他看向我身后,“阿木汉兄,别来无恙?” 我回头一看,阿木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他抱着双臂,向玉听楼笑道:“怎么,玉家这么快就收到我派人送过去的喜帖了吗?” 玉听楼看了我一眼,我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我站在帐子外面发愁,阿黛苏走过来,指着我笑道:“小眉,你的脸上怎么都是油?” 我一摸,可不是,刚才啃羊腿,脸边全是油!我竟然没顾得上擦就跑了过来! 我就用这张油乎乎的脸跟玉听楼拥抱?还跟他说话? 书本网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想看书来书本网 第十七章 又见谢安怀(1) 我在外等了半天,帐子里传来了隐隐的争执声,可惜隔着门帘听不清楚。 突然,阿木汉沉着脸大步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转身冲进帐篷,玉听楼正坐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喝着奶茶。 “怎么样?我还需要逃婚吗?” 玉听楼疲倦地摇摇头:“我全告诉他了,我不能因为玉家的错误就把你牺牲出去,而且……”他停顿一下。 “而且什么?”我问他。 “问柳答应用一条地下商线来交换这个错误。”玉听楼答道。 “其实我本来打算逃走的。”我轻声道,可惜了那条商路,我有那么值钱吗? “没关系,这个人情是我欠问柳的。”玉听楼微笑着拍拍我的头,“这阿木汉虽然对你有情,但很理智,他是阿史那可汗的三儿子,因为母亲出身低贱的关系,在族中的地位远不如他的两个哥哥,所以急需这条商路来积攒钱财,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很难说服他。”玉听楼微微叹息,“都怪我。” “往好处想,如果没有这番阴差阳错,我怎么可能见识到这么美丽的西域风光?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我发自内心地道。 玉听楼笑道:“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来时齐磊对我致歉,说他在西域的基业不小,因此不能得罪阿木汉,只能帮你传信。” “幸好他传话给你们,否则我哭都来不及。” “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怕迟则生变。”玉听楼站起身道,“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这么快?我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小眉?你要走?”阿黛苏冲过来,拉住我的手,恨恨地看着我身后的车马,“别走!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泡温泉的!” “抱歉,阿黛苏,可我真的要走了。”我轻声道。 “小眉你别走!少主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呢?我不想和你分开。”她哭泣着道。 我的眼睛也忍不住湿了。 “你终于要走了?真让人高兴!”几个漂亮女孩跑了过来,笑得很开心。 “是啊,我走了,你们可要开心死了!”我笑道,这些女孩子都是阿木汉的仰慕者,每次看到我都没有好脸色。 “傻丫头!阿木汉是我们族里最好的男人!多少女孩要跟我们抢他呢!就你放着正妻的位子不要还要走!”一个女孩叹气道。 “这不正好吗?快去安慰他吧。”我笑道,指了指远处马背上脸色阴郁的阿木汉。 “傻丫头!你走吧!小心哪天你男人嫌你没胸抛弃你!” 真是,这些女人的送别祝福能不能正常点? 阿黛苏想上马送我一程,阿木汉拦住她:“傻姑娘,你能送她多久?最后是要分手的,风会把你的思念带给她,别跟了。” “阿黛苏,再见。”我心中酸涩,虽然她向阿木汉告密,弄得我又被劫持了一次,但她是个心地纯善的好姑娘,我们关系很好。 “走吧,小妹。”玉听楼温和地道。 阿木汉一扬鞭子,当先领路,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狠狠心,扬起鞭子催马前行。 跑了大半天,来到一处平坡上,前方已经隐隐能看到城池的轮廓,阿木汉勒住马,冷冰冰地道:“朋友,我就送到这里了。” 玉听楼抱拳笑道:“多谢!” 我叹口气,对玉听楼道:“大哥你先走,我要和阿木汉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玉听楼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先走了。 我掉马转向阿木汉,他沉着脸看着我。 “对不起……” “我知道。”阿木汉不看我,生硬地道,“你不是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已经嫁给了别人。” 第十七章 又见谢安怀(2) “抱歉。”我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 阿木汉笑笑:“没事,这门亲事其实是我祖父定下的,我父亲这一代没有履行,他便寄希望于有一半汉人血统的我身上,死前也叮嘱我完成这婚约,但现在不能了。” 我简直羞愧得没法说了,阿木汉一家子三代遵守这个誓约,为什么玉家不能说实话?你家姑娘自己找了情郎,你恩我爱的本不是什么大事,说实话能死吗?面子那么重要?非得要做这场戏出来,结果呢…… “你不用愧疚,我的两个哥哥都娶了草原上的公主,这门婚事不成,我也自会娶一位草原上的公主,对了,我已经告诉玉听楼,让他把这镯子真的送给你,既然婚约不成了,至少我要看到这镯子戴到你手上。” 我心下感动:“谢谢,我好像又多了一个大哥一样。” 阿木汉一愣,伸手从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我面前,笑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因为高兴所以摘下来的,就拿这个当信物吧!我们来做安达!”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枚他从我头上拿走的珠花。 安达在突厥话中是契兄弟、契姐妹的意思,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说真的?你不做我的情郎,要做我的大哥了?” “我有很多的女人,可是却一个妹妹都没有,来!”阿木汉跳下马来,我也跳下,他拉着我的手跪下:“伟大的天神在上,我阿史那木汉和小眉结成安达,从此后她是我的妹子,我管她的丈夫叫兄弟,把她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 我胸中豪气顿生:“伟大的天神在上,我柳舒眉和阿史那木汉结成安达,从此后他是我的大哥,我管他的妻子叫姐妹,把他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 阿木汉拉着我站起来,解下腰间的佩刀,在我和他的食指上划了一小道口子,将我们的血滴在一起,他伸手抱住我,像兄长一样拍了拍我的后背,又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不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大哥,你的朋友,这把刀是我最心爱的,给你。” 我双手接过那佩刀,笑道:“那枚珠花也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也给你。” 我们两人相对大笑起来。 “记着给我写信,让风把你的消息带给我。”阿木汉翻身上马,他掉转马头,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我的身影。 “再见,我的汉人姑娘。” “再见。”我轻声道。 阿木汉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策马离去,他高高地扬起鞭子,冲着落日奔去,远远传来他的歌声,粗犷悠扬,是突厥人思念朋友的歌谣。 我站在山坡上,看着阿木汉远远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转过身来,风一吹,脸上凉凉的,摸一把才发现,竟然已经满脸是泪了。 真是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还要回艾斯克霞尔城,对我来说,再见到齐磊总有点尴尬。 我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齐磊派人招待我们,自己却没有出现。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我问玉听楼。 玉听楼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回谢家了,我要把你送回问柳身边啊。” 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是啊,我是丫鬟,自然要回到主人那里去的。 玉听楼似乎看出我心中不快:“小眉,有一事忘了跟你商量,回去后,我好好办个仪式,正式收你为义妹,这样谢家也能看重你几分,你看怎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猛地抬起头来。 玉听楼欲言又止,我叹口气,淡淡道:“多谢玉公子,我心里都明白,不过经过这段日子,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提义妹这桩事了,不过还是感谢您,这段日子我过得很愉快。”再不看他,我转身就走,心中很有点说不清的感觉。 书本网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想看书来书本网 第十七章 又见谢安怀(3) 我的卖身契归谢家所有。 我原来的身份是平民,签了卖身契后,我便成了京城谢家的财产,入了奴籍,不再有半分自由。 普通人出外都需要有通关文书呢,更何况我一个小丫鬟?除非持有谢家开给我的路引和证明,否则我就会被当成是逃奴而被抓起来。 自由这东西,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珍惜向往过,怎么才能快点挨过这五年呢? “想什么呢?”抬头看去,齐磊站在我面前,很和气地笑着,“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以后的事。”我笑笑。 “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能站在这里呢。” 齐磊静了静,笑道:“你根本不用谢我,倒是我应该对你道歉才行,我在西域的基业不小,我下不了这个狠心去救你,因为我不想得罪阿木汉,只能帮你送信了。” “哪里话,我们才认识几个月,你却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本来就是阿木汉和玉家的事情,玉听楼不来是解决不了的,你就算想救我,也是有心无力。”我宽慰他。 齐磊笑笑:“你这次要回中原了,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是啊。”我道。 “我听你说五年后你就不是丫鬟了,那么你想做什么?”齐磊问道。 “可能会开个小面馆,攒够了钱就四处走走,也许还回到西域来玩。”我大方地道,“我和阿木汉结成了安达,我以后会来看他的。” 齐磊稍稍有些吃惊:“这倒是一件喜事。”他仰头看看月亮,低头对我笑道,“明天你就要走了,今晚早点休息吧。” “谢谢。”我道。 “来日方长,希望不久后我们就能再见。”齐磊轻声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刚回身,玉听楼从椰枣树后闪了出来:“你们道别了?” “嗯。”我支吾一声。 “他这人亦正亦邪,还是小心为妙。”玉听楼严肃地道,“明天一早起程,你快去休息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齐磊送我们上路,我从车窗探出头看着他,略觉得惆怅。 这场绑架虽然带给我诸多惊吓,但是也让我饱看了西域风光美景,还让我赚到了一个突厥王子做安达,实在是桩不亏本的买卖,老实算来,也要多谢齐磊对我的照顾。 玉听楼不动声色站在一边。 我道:“这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了。” 这话说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别扭。 齐磊看看我,温柔地笑笑:“再见。” “再见。”我低声道,世界这么大,交通这么不发达,可能以后很难见面了…… 马车慢慢地走,我却只觉得太快。 一片云过去了。 一棵树过去了。 一朵花过去了。 齐磊……突地,一段笛声从后追来,那熟悉的调子,正是阿卡娜节上那首让人记忆深刻的爱情赞歌。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狠狠地一痛,探出头去,齐磊修长的身影已模糊了,微风拂过,西域的天空清澈如琉璃。 让我想起那一双眼睛。 注视过我,关切过我。 笑过,怒过,最后忧伤过。 那一双眼睛……我在车里静静蜷缩成一团,齐磊内力精深,哒哒的马蹄声也盖不住那悠扬的笛音。 就算是这天地的一缕幽魂又怎样? 就算在这世界孤独万分又怎样? 至少这一刻,这笛声是只属于我的…… 玉听楼的队伍当然比齐磊的商队快,还没等我做好思想准备,马车便进了长安城。 没有历史上那场安禄山带来的浩劫,大行王朝的都城繁华如织锦。 光听外面的声音,我差点以为自己到了王府井商业街。热闹的招呼声,喧哗声,音乐声此起彼伏,马蹄声和牛叫声……呃,这个可不像王府井。 书本网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想看书来书本网 第十七章 又见谢安怀(4) 挑开帘子,我好奇地打量着外面,感觉自己有点像刘姥姥进贾府,看什么都新鲜。咳,我本来就是乡下人嘛,我在乡下待了好几年呢。 道路是用宽石板铺的,很整齐干净,路两旁种着柳树,有小贩在树下的阴影里摆摊卖东西,身穿公服的衙役们四人一队地走过,只这么一会儿,我已经看到了五个外国人,黑白红黄棕全齐了。 不愧是世界中心——长安啊!我啧啧感叹。 “小眉,我们快到了。”玉听楼凑近车窗道,“第一次来长安,你一定觉得很新鲜吧?”他的声音里有着人贩子般的喜悦,似乎是因为能很快把我交到谢安怀手里而兴奋。 “是啊,很兴奋。”我答应一声。 又走了一会儿,车窗外的人声淡去,我们到了一条肃静宽敞的官道上,两边皆是白墙黑砖的大户人家。 车子稳稳地停住,玉听楼笑道:“下来吧,小眉,我们到了。” 我心情紧张地下了车,抬头看去。 嗬!真够阔气的!真就像是古装片里的那些大户人家一样,红漆大门,黑色匾额,四个大字“忠孝传家”。 好像还是当今皇上御笔呢。 “玉公子一路辛苦了。”早有人等候在大门口,一个面色黄瘦的中年人迎上来行礼。 “谢管家。”玉听楼点点头,“问柳在府里吗?” “二公子早上便进宫了,现在还没回来,您请进去吧。” 马车被带去偏门,我老实地站在玉听楼身旁,笑着行了个礼:“谢管家好。” 谢管家点点头:“叫我老谢便可以了,小眉姑娘……” “玉公子!小眉!”一声熟悉的呼喊传来,我猛地回过头,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到了近前,辕座上的人勒住马,兴奋地一跃而下,几步便冲了过来—— 是安丰!“小眉!你终于回来啦!” 我心里热乎乎的,急忙迎上去:“安丰哥,我回来了!” 谢安怀穿着朝服,慢慢从车里走了出来。我脚下一慢,呆了呆,缓缓上前,轻声道:“公子,我回来了,谢谢您和玉公子。” 谢安怀看看我,皱眉道:“瘦了,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吗?” “没有,可能是因为我长高了吧?”我笑道,“谢谢公子关心。” 玉听楼苦笑:“问柳,我可是一路好吃好喝地把小眉带了回来,可半点没敢亏待她。” 谢安怀笑道:“这件事本来就不该把她扯进来,害得她受了那么长时间的罪,幸好她没出什么事。” 玉听楼笑得特别温柔:“自然不会有什么事,齐磊和阿木汉都对她呵护备至,我看她滋润得很。” 你想害我啊你!玉听楼!我和你有仇吗? 谢安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真的?过得很滋润吗?” 我硬着头皮笑了笑,说真的我真的很想说我过得挺好的,比在你身边好多了,不用干家务还能天天吃羊肉喝奶酪吃葡萄干喝葡萄酒我爽得很嘞! 咳,当然,不想安丰和你那也是假的,一半一半吧。 谢管家将我们领进谢府,走到内院前,他停下脚步笑道:“二公子,小眉姑娘是在外面跟着您的,对家里的规矩可能不太清楚,我想提点她一二,省得闹出了笑话,您脸上也不好看,也得带她去拜见一下夫人,让夫人看看她。” 也对,想当初在乡下的家里,山中老虎不管事,我猴子当大王,全家上下三个人,表面上谢安怀是主人,其实还是我当家。 但现在回到了京城,谢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自然再轮不到我这小丫头放肆。 谢安怀对我道:“那你就去吧,快去快回,谢管家,好好照顾她。” 第十七章 又见谢安怀(5) “是。”谢管家恭敬地道。 安丰对我笑笑,紧跟着谢安怀和玉听楼走了,我乖乖跟着谢管家往内宅走,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 内宅里几乎都是女子,丫鬟们穿着青衣走来走去,显得我身上淡红色的裙子很扎眼。我大为后悔,早知道玉听楼买衣服给我的时候我挑那件蓝色的裙子就好了!还好我没什么首饰,银镯和银刀都藏在了身上,鲁班大叔送我的镯子戴在脚上,也看不出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到了。”谢管家带我走进一家大厅,停住脚步。 我一抬头,吓了一跳,这简直就是三堂会审嘛! 大厅正中一张宽椅,上面坐着一位瘦削的中年美妇,一双细长眼睛眯缝起来盯着我,看得人浑身发冷,大概她就是谢安怀的继母、谢夫人了,她一辈子没生育,安丰告诉过我,府里的人都说她是“泥糊的风雷神——耳朵没拿银戳子戳开”,意思是她看上去威严,其实是个无知暴躁的人。 嗯,下人的八卦是可怕的,我看这谢夫人不太好对付。 她身边围坐了一圈满头珠翠、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都好奇地打量着我,尤其是一个身穿淡色轻纱水红罗裙的美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里充满了敌意。 我心里正犯嘀咕,谢管家笑道:“夫人,我把这丫头带来了,来,小眉,你是第一次见夫人和小姐们,磕头吧。” 什么?我满心的不愿意,但人家是主,我是仆,眼下就别提什么现代灵魂高洁不屈了,走一步算一步,因地制宜吧!鲁迅先生救我!阿Q精神救我! 心里大骂着磕完头,我站起身来,两眼看地装纯良。 谢夫人喝道:“抬起头来。” 我抬头,她看看我,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美人,原来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你几岁了?” “十四。”我答道。谢夫人点点头:“年纪有点小,不过正好。” 谢管家咳了一声,开始挨个儿为我介绍这些女子的身份。 那几名年轻少妇分别是谢宰相的两名妾侍、谢安怀同父异母的兄长谢安息的妻子和妾,那四名女孩子中,最老成的女孩是马上要出嫁的大小姐,那个十二岁的稚气女孩是二小姐,这两人都是妾生的。 那名穿着水红罗裙的大美人名叫罗衣,今年十八岁,是谢夫人的娘家侄女,我听安丰说过,她也是谢安怀未来正室夫人的有力候选人。 怪不得她那么看着我!囧!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干吗用来瞪人啊! “识字吗?”谢夫人问我。 “回夫人,认得不多,”我低声答道,突然想起《红楼梦》里王夫人拷问晴雯的那一出,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罗衣突然开口道:“什么是认得不多?到底认识多少?” 虽然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但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敌意,我恭敬地答:“回表小姐,奴婢的字都是安丰哥闲来无事教我的,至于认识多少,奴婢没数过。” 她点点头,轻咬下唇思索起来。 “你伺候问柳起居多年,他的喜好你一定很清楚吧?”谢夫人问道。 你看,果然来了。 我道:“公子的书房不让人随便出入,奴婢平常都待在厨房里,公子的贴身事务都是安丰哥来做的,奴婢不敢说自己清楚。” 罗衣笑了笑:“伸出手来给我看。” 我乖乖伸出手去。 她仔细看看我的手,突然问:“既然你说自己都是待在厨房,为什么你的手这么白皙?” 我腼腆地笑一笑:“奴婢这次被蛮人绑架,在族里也要帮着干活,浣洗一些骆驼毛和羊毛织物什么的,手变得很粗糙,有好心人给了奴婢羊油擦手,这才变得这么白皙。” “羊油?可是那种突厥人常用的乳油?”谢夫人来了兴趣。 我眨巴眨巴眼睛:“回夫人,那是突厥王族才能用的,奴婢就涂了点羊油。” 罗衣点点头,笑道:“表哥平常是个不理人的,只是个小丫鬟而已,为什么还特地派人从西域把你接回来?” “啊?”我故意装傻,“不是啊,奴婢是被玉公子带回来的。” 众人立刻被挑起了兴趣,催着我往下说,我道:“奴婢当初在公子身边伺候,蛮人看不出衣饰差别,以为奴婢是玉公子的妹妹就绑架了奴婢,发现不是后就让奴婢去做苦工,奴婢正绝望时,突然听说有中原人的车马来做生意,奴婢就去看热闹,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玉公子!他说奴婢吃苦也是起因于他,所以就顺便带奴婢回来了。” “这么巧?”一名少妇怀疑。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玉听楼和谢安怀,你们两个可千万别穿帮了! “参见夫人。”有人在厅外大声道,我浑身一抖,是安丰!他来救我了! 谢夫人问道:“什么事?” 安丰道:“公子说他很想吃在乡下隐居时吃过的一道小菜,可府里没人会做,既然小眉回来了,就让她赶快去厨房做了,公子晚上便要吃。” 罗衣笑道:“表哥也真是的,小眉才刚回来,好歹也要让她休息下嘛。” 安丰大声道:“小眉,你快点吧,公子要等得不耐烦了。” 很好,我也不耐烦了! 谢夫人点头:“既然问柳叫你,那你就去吧。” “是。”我行个礼,在心里挨个的“问候”了这几名女子一遍,正要和安丰一起退下了,却听罗衣笑道:“慢着!” 书本网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想看书来书本网 第十八章 女人的战争(1) 我和安丰停住脚,她起身笑道:“我正好要去找表哥,带了你们一起走吧!” 谢夫人点点头,对我道:“好好伺候二公子,少弄些招数少偷懒,自然有你的好处,明白没有?” 这话什么意思?想让我当谢安怀的小妾?老太婆,你想得美! 罗衣纤腰款摆地走在前面,我和安丰低眉敛目地跟在后面,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慢吞吞地往外走。 我看着罗衣的背影啧啧赞叹,这才是大家闺秀啊,看看人家那走路的姿态!那风度! 一恍神险些撞上谢管家,还好安丰抓住了我。 “小眉,我看你没有施脂粉,回来得仓促,还没准备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件过去。”罗衣笑道。 “多谢表小姐,奴婢没有擦脂粉的习惯,毕竟天天都要待在厨房,脂粉会沾上食材的。”我答道。 罗衣点点头,笑得更放心了。 走了一会儿,谢管家停下脚步道:“表小姐,这里再出去就是厨房,我带小眉过去,您请往前走吧。” 罗衣笑道:“好,你带她去吧。” 安丰对我笑笑,跟着罗衣走了,我可怜巴巴地跟着谢管家走了一会儿,他突然站住脚,虎着脸看我。 干什么?你瞪眼确实挺可怕的,但你以为我怕你? “小眉,你是二公子从乡下买来的,虽说认几个字,但有些道理我要提点你,以防你犯错。” 人家这是提点我呢,应该虚心接受,我认真地点点头,洗耳恭听。 “你模样儿还好,但不要仗着长得漂亮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好你的本分,好好伺候公子。夫人的心思大家都知道,罗衣小姐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以后肯定和二公子是一对儿,二公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清楚,你可不能没有打算,就算以后你能被收在房里,也得明白这上下尊卑的道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看了谢管家一眼,他一脸的认真,似乎已经认定了我是个一心想当小老婆的乡下丫头。 一股无名火冒上来,我笑问:“谢管家,听说府里有五年一放人的规矩?” “不错。”他点点头。 “我是十一岁跟了二公子的,再过一年多就到时候了,出府的时候,还请谢管家给我行些方便。”我笑。 “谢家五年一放人的规矩是有的,但要出去的可没几个,更况且要自己赎身,你一个小丫头不愿意待在公子身边,倒想出去?哦!你在乡下定亲了?”谢管家一脸恍然大悟。 我冷笑道:“没错。” “好好好!”谢管家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倒是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嘛。” “谢谢您了。”我憋着一肚子气,跟着他走向厨房,一路上都幻想着怎么把他脑袋上的那个小发髻给削下来。 带我来到厨房,谢管家交代了一番便走了,留下我和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你要做菜?”那大厨脸上的横肉一动一动的,“小丫头不好好打理哥儿们的起居穿戴,怎么饮食上也操起心来了?” 另一名厨子笑道:“听说二公子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是你伺候饮食的,还好公子不挑嘴,否则早被饿煞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气氛着实欢快。 是啊,还好公子不挑嘴,不然怕是没法活着等到我穿越过来了……我叹口气,扭头环顾四周。谢府的厨房自然不是盖的,比以前家里的那个大了好几倍,众人各自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虽然忙得热火朝天却丝毫不乱,大水槽前几个小厮在洗菜,大厨们各自占据一个灶台,身后长案上摆着一应厨具,每人面前都有个大大的水牌,写着各种菜蔬和人头名字,大概便是他们要供应膳食的主人名字和今天要做的菜肴。 书本网 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想看书来书本网 第十八章 女人的战争(2) “……谢府招厨子,进来要先考试。蛋汁烩饭、杂合汤和羊肉小炒就是考题,这三道菜看着简单,其实最考功力,蛋汁烩饭的蛋要嫩、饭要冷饭并且筋骨要好,加进去了杂质的鸡汤一起放下去烩;杂合汤看上去容易,真要做得汤汁清润口味调和也难着呢;羊肉小炒更考火候,你知道吗?”大厨子还在摇头晃脑地喋喋不休。 咱是谁?咱是穿越的!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行不行,咱手底下见真章! 我对着这一群身肥体膘的厨房“大师傅”们怯生生地笑了笑,其实,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另一个真实的我已经露出了狰狞獠牙…… 走到里面那张摆了许多蔬菜肉食的长桌前,顺手拿了个小木盆,拣了我要用的东西,走到一处空灶台前。 我看着菜板发起了愁,安丰说的那些话只是用来给我解围的,谢安怀想吃小菜?哪道小菜?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随便做点什么吧。我摸摸肚子,这几个月来我在西域吃了不少牛羊肉,蔬菜吃得太少,还真有点馋了,就做道凉拌什锦吧,这道菜是我第一次见到谢安怀时做过的,眼下做它,正好应景。 今天实在是太气闷了!我拿过一棵胖笋,恶狠狠地挥刀切了下去! 怎么谁都以为我想当谢安怀的小老婆?还不要放肆!去你的!我恨恨地把菜刀劈到菜板上,把一堆笋条扔进盘子,接着拽过一根黄瓜,切啊切,我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面前的这堆蔬菜上,阿木汉亲手指导过老娘快一个月的刀法,老娘现在刀法很好! 菜没了?我把菜刀猛地甩到菜板上,让它稳稳立住,转身端水。 怎么厨房里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看我? “小丫头,你……”大厨看看我的右手再看看我,一脸的惊讶。 “干吗?”我假笑了笑,可因为还没有从愤怒中抽离出来的缘故,声音有点发冷。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吧。”大厨忙不迭地摆手,众人也急忙转身,各干各的去了。真奇怪,我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做自己的去了,说实在的,他要是再敢啰唆,我保不准我会将菜刀扔向他面前的那筐菊花…… 端了一盘凉拌什锦,我打听着来到谢安怀住的院子,一走进去,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摔了手上的盘子,这不是以前我们住的那栋房子吗?一模一样!连池塘里游鱼的花色尾数都不差!还是八条! 还有那棵大树!连树上的那道被安丰不小心砍到的刀痕还在!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我站在院子里,惊喜地看了又看,安丰开了正屋的房门,笑道:“小眉,还不进来?” 我跳过去叫道:“怎么和以前的房子一模一样?” 安丰咧嘴笑:“新建的呗,公子说习惯了不想改,就在花园空地上另盖了这一座,所有家具东西都是原样拉回来的,可费事呢,快进来,就等你了。” 等我?我走进正屋,屋里灯火通明,谢安怀穿着家常衣服斜靠在软榻上看书,面前的方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见我进来,他笑道:“快点,菜都要冷了。” 桌旁只有两个坐垫。我奇道:“玉公子呢?” “他已经走了,玉家招他回去,有急事。”谢安怀放下书。 安丰把院门关上,转回来叫道:“快吃吧!刚才表小姐一直在这里不走,我还真怕她说要在这里吃饭,小眉,快点过来坐下!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刚才的那一番郁闷早已经一扫而光,急忙坐下:“谢谢,你们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呀!” 第十八章 女人的战争(3) “我想你长途跋涉,肯定要饿了。”谢安怀笑道,“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 “好。”我高高兴兴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就饿了。 “给,你喜欢的酸梅酒。”安丰递给我一杯酒。我接过来,痛快地一饮而尽:“真好喝!” 安丰和谢安怀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看上去心情都不错。 “你被掠走后,我们拼命找你,可惜后来府里出了事情,只能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留下东方堂主和玉公子继续找你,可追到半路上就没了你的消息。”安丰叹气道。 你们要是找到了,齐磊也不用混了。 “你的隐香囊呢?被发现了?”谢安怀平静地问道。 “被齐磊抢走烧掉了。”我叹气道,“对不起,我打不过他。” “那是当然了,小眉,齐磊没对你怎样吧?”安丰问道。 我看一眼谢安怀,他正看着手里的酒杯,当着自己现任雇主的面说绑架犯好话,似乎有些不太地道。 “嗯,他对我很有礼貌。”我硬着头皮道。 “在知道你是假的玉家小姐后,仍然对你那么礼貌?”谢安怀抬头问道。 可恶,被帅哥盯着,让人不自觉地想讲真话! “是的,他还是对我很好。”我点点头,突然想起齐磊手中那块红色的鹅卵石,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小眉,你的酒量差了,才喝了一杯脸就红了。”安丰指着我笑。 我不敢去看谢安怀,只得窘迫地继续喝酒。 谢府的厨子们的手艺很不错,菜的味道极好,酒过三巡,我们三人都有了几分醉意。安丰是最高兴的一个,喝的也最多,很快就惬意地倒在了榻上打呼,剩下我醉眼蒙眬,和谢安怀相对而坐。 这酸梅酒的特点是入口酸酸甜甜,就算不善饮的人也能喝下许多,但这酒的后劲大,喝得多了很容易醉。 “累了吧?”谢安怀微笑着看着我,伸手拿过我手上的酒杯。 我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奇道:“公子,你怎么都不醉?” “因为我酒量比你好。”谢安怀轻声道。 “嗯……”我觉得自己脑袋发沉,眼前也一点点模糊起来,“那我和安丰岂不是很吃亏?” 身体一软,我倒在了软榻上,微笑道:“真好喝,我的心情真好,能再见到安丰和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真的?” “真的!”我用力点头,闭上了眼睛,好困! “那你在西域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谢安怀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了起来。 我用力点点头:“想啊……怎么可能不想?很想你啊。” “真的?”那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当然,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安丰呢,我想你比想他还多点……唔,我睡了……”我含含混混地嘟哝着,“我明天早上就不起来做早饭了,我想睡个懒觉。” “没问题。”谢安怀道。 可以睡懒觉啦!我安心地翻了个身,沉入了梦乡。 梦里似乎有人把我抱到了床上,还俯下身来吻了我一下,算了,这是梦,是梦…… 这一觉睡得好香,醒来时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家,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罢了,我抱着被子发了半天的呆,这才起身洗漱。 洗漱完,我在房间里查看了一圈,心里感动,我这里肯定是安丰帮忙收拾的,所有东西都摆在老地方,那装了我所有财产的宝贝小箱子也老老实实地躺在床头,我抱起它的那一刻,这颗心才算是真正地落了下来。 我这一觉直睡到了午后,安丰和谢安怀都不在家。厉害,这两人昨晚明明喝得都比我多,今天是怎么起来的? 第十八章 女人的战争(4) 等等……昨晚安丰醉得最早,然后是我……我记得我最后倒在了桌旁啊,怎么今天是在床上醒过来的?鞋袜和首饰都解下来了,外衣也脱了…… 是谢安怀把我抱到床上去的吗?我说了什么没有?安丰说我一喝醉就爱说话,什么都说,只是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我昨晚说了什么没有?可别被套出什么话来,我正站在院里拼命回想,突然院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表哥,我今天做了一味糖蒸酥酪,你尝尝怎么样?可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让你费心了。” 谢安怀和罗衣前后脚走了进来,罗衣身后,一名青衣丫鬟捧了只玉碗,估计就是那糖蒸酥酪了。 罗衣看见我,愣了一下笑道:“这不是小眉吗?” 谢安怀看了我一眼,脚下丝毫不慢:“眉儿,给我送碗松子茶来。” “是。”我答应一声,转向罗衣,“表小姐好。” 罗衣点点头,神色倨傲而亲切:“嗯,小心伺候着表哥。” 废话,你也不看看谁付我工钱? “眉儿,你头疼吗?”谢安怀走到书房门口,转身问道。 “不疼。”我愣了一愣。 “不头疼的话,整理下我的书房,桌上放了两本新送来的书,你要抄的话,笔墨都在格子里。”谢安怀吩咐我道。 我汗都出来了!谢安怀,你想害死我啊?昨天三堂会审我经过一番唱作俱佳声泪俱下的表演,好不容易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没多少文化,只会低头干活不受重视的小丫头,一天不到就破功了!你成心毁我啊你? 罗衣眼神一变,对我笑道:“你昨天不是还说你识字不多吗?怎么今天都能帮表哥抄书了?” 我张口结舌,这可怎么解释? 那青衣丫鬟火上浇油,瞪着我脆生生地道:“你竟敢欺瞒我们家小姐?应该打断你的腿!” 我靠!封建资产阶级思想还真是会历练人啊,我就欺瞒怎么了?要打断我的腿也轮不到你啊!你在这里狐假虎威干什么? 谢安怀一甩袖子,沉声道:“我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罗家的小丫头指责了?你要不要打断我的腿啊?” 他发怒的样子极有威严,那丫鬟的脸立刻就白了。 罗衣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对谢安怀撒娇般地笑:“表哥,你别生气,跟下人计较什么?我给你赔不是了。” 麻烦了,被这种人盯上算我晦气。 谢安怀皱眉道:“罗衣,你还未出阁,不应该乱跑,以后不要随便到我这里来,回去吧。” 罗衣笑道:“又不是外人,姑妈也经常让我来看你呢,既然表哥你正忙,我回去陪姑妈说话了,这酥酪……” 我急忙从那丫鬟手中端过玉碗:“公子最喜欢吃这糖蒸酥酪了,我帮您拿着。” 罗衣看着我,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是吗,这酥酪放久了可不好吃,你机灵着点。” “是。”我恭敬答。 “竟敢骗我,咱们走着瞧。”罗衣走过我身边,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青衣丫鬟急忙跟上,临走还不忘瞪我一眼! 糟糕,被记恨上了! 我叹口气,无奈地转回身:“公子,您现在就要吃这酥酪吗?” “不吃了。你吃吧。”谢安怀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留下我站在原地发愣,这酥酪可是人家的一番心意,美人亲手做的,就这么给我了? 我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唔,味道真不错。 “过几天,我要去随皇上北苑围猎,有十几天不在家里,你自己多加小心。”谢安怀喝了一口松子茶,淡淡道。 我正坐在一旁抄书,闻言不禁愕然:“不能带上我吗?” 谢安怀看我一眼:“这是皇家围猎,不能带女子。” 大行皇朝不成文的律令,立秋后,趁着暑意略消冷风未起,皇帝要去北苑围猎,皇子朝臣随行,凡王孙贵戚及大臣家里满十二岁子弟都要同去。 “我女扮男装跟您去行不行?”我暗暗叫苦,谢安怀不在,罗衣肯定得收拾我!她现在已经把我视为假想情敌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待在这里便可,你放心,罗衣不会把你怎样的。”谢安怀倒是气定神闲。 真的?看他这么有把握,我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但愿我能好好待到谢安怀回来。 第十九章 战争升级(1) 谢安怀穿骑装的样子,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大行和两晋的男装式样和审美都差不多,衣服的袍袖宽大,穿起来衣衫飘飘,很有点潇洒的意思,当然这只能是有闲有钱的人才这么穿,要是个卖炸豆腐的整这么一身,早被老婆打得满头是包——“丫的衣服都是油,存心让我难洗是不?” 谢安怀穿普通衣服时,气质儒雅清淡,但一穿上骑装,立刻显得腰细腿长,气宇轩昂,饶是我定力深厚,面对这制服诱惑,也忍不住偷偷咽下一口口水。 谢宰相带着两个儿子离家十二天,这是件大事,谢夫人领着女眷们也出来相送,罗衣站在谢夫人身后,视线根本离不开谢安怀,眼神里满是爱慕。 “眉儿,把汗巾给我。”谢安怀对我伸出手。 破罐子破摔吧……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递上汗巾,果然,罗衣眼神立刻就变了。 谢夫人根本没注意到我们这边,她正在叮嘱谢宰相,我第一次见到谢安怀的爹——谢宰相,心里暗暗好奇。 说起来,谢安怀的父亲和大哥我这还都是第一次看见呢。 谢宰相四十来岁,留着几缕修剪得极精致的长须,生生地往老了打扮,看得我浑身发痒,你说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胡子是放被子里还是被子外呢? 谢宰相先后娶了三位妻子,第一位没过门的时候便得病去世;第二位生了谢安怀的大哥谢安息便得产褥热去世;第三位是谢安怀的生母,但她也在谢安怀八岁的时候去世了。 三名妻子相继过世,坊间都说谢宰相克妻,谢宰相只好娶了命硬的现任谢夫人,而谢夫人过门后,终于拿住了这老小子,没让他继续往下克。 可能是谢夫人外号“风雷菩萨”的关系,虽然拿住了老公,但也被他克得生不出孩子,只好当了现成后娘,倒也自在。 谢安怀的大哥谢安息今年三十岁,长相虽很清秀,但据说才学平平,和谢安怀没法比,我看着他和妻妾们道别,心里充满了敬意。 啧啧,取名安息,这人活到现在也真算命大了。 当今皇上年号“永明”,因此称明帝,明帝皇后出身于世代贵戚长孙家,生皇长子韩王后便去世,这么多年来,明帝一直未再立皇后。谢贵妃是谢宰相的妹妹,闺名谢珂,入宫后生皇二子成王,二十多年来恩宠不衰,可惜谢贵妃怀孕时受过惊吓,险些流产,因此成王天生不足,身体很弱。 这可真让谢家人扼腕死了。 就算你贵妃死了也成,死了你儿子也有我们娘家人在后面顶着,可你儿子半死不活的可怎么办?你见过有谁让病秧子继承大统的?就那身板,光是传宗接代就得要了小命。我回想起安丰对我说过的这些八卦,心里纳闷,谢安怀的二师兄可是赫赫有名的医仙,难道连他都治不好成王吗?那成王的身体得差到什么地步啊? 我正出神,突然有人拍了拍我,一抬头,却是谢宰相来到了我跟前。 “你就是小眉?”谢宰相看着我笑道。 “是,参见大人。”我急忙施礼。 “问柳八岁的时候,曾经有个叫云雀的随身丫鬟,但她不小心溺水身亡后,问柳就再也没有用过贴身丫鬟,老夫只是对你好奇罢了。”谢宰相拈着胡子笑道。 老夫?您一点也不老啊!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有讷讷点头,原来谢安怀以前不招贴身丫鬟是受过心灵创伤?唉,怪不得安丰从来没告诉过我呢。 谢宰相对我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带着谢安息和谢安怀两兄弟上马走了,我惆怅地看着他们远去,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十九章 战争升级(2) 果然,车马刚刚远去,就听罗衣笑道:“姑妈,我那里的丫鬟最近病了一个,我想叫小眉来替她几天,行吗?” 谢夫人笑道:“怎么不行,一个丫鬟而已,早叫她伺候你也好。” 我急忙看向谢管家,只见他犹豫一下,却没说话,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 罗衣点点头,两个小丫鬟立刻凑到我身边,亲热地道:“小眉姐姐,快去收拾东西铺盖,到我们小姐那边去吧。” “好。”我咬牙笑道,玩硬的我不怕,活了两辈子我也值了,但就怕她下软刀子,我最恨这个。 两个小丫鬟跟着我回到房间,左看右看,眼睛都直了。 我的房间没什么装饰,就是小几上有一个白石花盆,里面种了几朵黄色的小野花,因为现在天还热,我用的是绣了山水画的白蚊帐,被褥也是最简单的蓝白色,一切都很简单清爽。 两个小丫鬟咕嘟着嘴看了一圈,没挑出什么错来,一人笑道:“小眉姐姐,你的屋子倒是很素净。” 废话,一个丫鬟能有什么豪华房间? “姐姐屋子里的东西真不错,我们睡得都是十几个人的大通铺呢,姐姐去了我们那里,可真要受苦了。”另一个小丫鬟贼贼地笑。 我哼了一声,本来打算给她们点贿赂的,但现在我不打算给了,她们吃的是罗衣的饭,我何苦白花这个钱? 装了我所有家当的小箱子早已经被我悄悄藏到了谢安怀书房里。他有一套《明经》,厚重极了,我未雨绸缪,昨晚就把小箱子和十几本笔记藏在了它下面,等闲发现不了,就算一把火烧了书房,银子总烧不坏,哼哼。 这两个小丫鬟,一个殷勤地帮我拿了铺盖,另一个急急忙忙要为我拿梳妆盒,催着我往罗衣那里去, 小样的,我的梳妆盒能让你看见?我笑眯眯地拿了个木盆,只装了手巾、头油和梳子便跟着走了,不就十二天吗?不用大搬家吧? 她们两人带着我穿过花园,往罗衣住的地方走去,罗衣住在来凤阁,那是谢贵妃早年没进宫时住的地方,看来谢夫人想把自己侄女嫁给谢安怀的意思还真明显。 “哎呀!对不起!姐姐!”一个小丫鬟一脸坏笑地嚷道,她刚刚“无心地”一松手,我的被褥便泡在了湖边的一洼脏水里。 “没关系。”我大大方方地道,俯身下去抱被褥,后面的那个小丫鬟突然绊了一脚似的一拐,用力一挤我,明摆着是要把我挤到湖里去。 让你坑了我也别混了,我冷笑一声,右肩一扭,一个闪身,那小丫鬟下饺子一样被我甩到了河里。 深吸一口气,我尖叫起来:“啊!救命呀!来人啊!” 这孩子,不知道出来混是要还的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坏,我看着家丁们把她弄上来,水不深,但是这孩子折腾半天,肚子都成了皮球,一口口直吐清水儿。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个妹妹不小心把我的被褥弄到地上了,我正捡呢,一回身她就掉到湖里了。”我向谢管家解释。 那个没掉下去的小丫鬟眼看着同伴掉到湖里,又惊又吓,哭得话也说不出来。 谢管家直叹气,让人把我和两个小丫头送了回去。 “竟然掉到湖里去了?真不小心。”罗衣皱眉道,摇摇头,“我要去陪姑妈吃饭,小青,你安顿下小眉。” 小青?只见一个青衣丫鬟站了出来,我认出她就是那天跟在罗衣身后端酥酪的那个,她今日画了一双长眉,眉宇间隐隐有煞气。 一个丫鬟,怎么搞得跟杀手似的? 第十九章 战争升级(3) “跟我来。”她傲慢地冲我点点头。 一间大通铺,十三张床,我睡在最里面的那张,被褥比别人厚了一倍,明摆着是要热死我,那枕头上还有股厚厚的霉味,我轻轻一闻,心中已经明镜似的。这味道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安丰曾经教我辨别过江湖上最常用的毒物和迷药,我学得还很认真呢——没理由闻不出来,枕头里下了一种让人闻了会慢慢衰弱致死的毒药。 罗衣啊罗衣,我本来还想平平静静挨过这十二天就算的,可你竟然下毒手! 好吧,我明白古代的女人世界窄,什么都没有就有个丈夫,也理解你保卫未来胜利果实的心情,但你也做得太绝了吧!至于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这毒药是挥发性的,你让这房间里其他的几个丫鬟怎么办?明摆着逼我嘛! 晚上罗衣沐浴,我也被叫去伺候,小青很不客气地指挥我:“去把首饰盒拿来,我要给小姐梳头。” 我忙去端了首饰盒来,罗衣的首饰盒相当漂亮,镶了象牙紫贝,金丝压花,我拉开小屉,里面分门别类,装满了精美的首饰,看得我有点眼热。 罗衣坐在软凳上,面前放了一个小银碗,里面盛了莲子汤,她头发未干,自然披下,穿了件宽松的家常外衣,神态慵懒,几乎可以拉去画张美女出浴图。 “小眉,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吧。”罗衣轻松地道。 “多谢表小姐,奴婢不敢要。” 罗衣笑笑,伸手拿了一根银钗递给我:“拿去,你今天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不要不合适,怕被扣帽子,我只得道谢接过,心里暗暗纳罕。 回到房间,不用值夜的几个丫鬟聚在一起说笑,看到我进来,一下子安静了。我不理会她们,只将枕头拿出去扔了,再将银钗放好,便睡下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睡下了,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这没什么稀奇,丫鬟们睡的房间从来不锁门,为的是值夜的人进出方便。 是小青——她走路的声音我特意记过。 她走到里铺,在我脚跟处站了一会儿,气恼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似乎是为我没睡那个毒枕头而生气?可谁也没规定我睡觉必须枕枕头吧? 吸入那毒药的前期症状是精神不振、头晕眼花,我猜她们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精神委靡的样子,再来个失足落水什么的,今天不就上演了一次吗? 太老土的戏码了,不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这些毒药是从哪里搞来的?莫非是家传?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谢安怀,我为你担心啊! 第二日清晨,我和别人一起起身,低眉顺眼上去伺候。 罗衣神色安静,还问我睡得好不好,她洗漱完毕,过去谢夫人那里吃早饭,留下我们打扫卫生。 我算是高级丫鬟,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三个粗壮的仆妇进来擦地,屋子里只留下她们三个,先扫后擦,三个人从不同方向用抹布退着擦,擦得仔仔细细,边边角角都不放过,最后三人的屁股会合,两人退出,其中一位大手一挥一抹,一切搞定! 我以前都只拿自制的拖把拖地,从未看过这么利落的打扫方式,正看得有趣,突然有人在身后喊道:“就是这个小贱蹄子!给我把她抓起来!” 我转头一看,好家伙!两名仆妇打扮的大妈直奔我而来,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我,我本能地想甩开她们两个再抽刀劈下,好险,理性总算战胜了本能。 小青跺着脚叫道:“给我把她押到夫人那里去!反了她了!” 第十九章 战争升级(4) 终于来了?我的罪名是什么?我想了一下,决定不反抗,经过玉家嬷嬷的事件后,我对这些表面壮如泰山、内心娇弱如春花的大妈们有了高度的认识。 大妈们冷笑着带着我疾走,我乐得轻松,小青眉毛都快飞到头发里去了,杀气腾腾地提着裙子跟在后面,一不留神还摔了一跤。 还是回到那个三堂会审的老地方,不过这次貌似是五堂会审了,所有空出来的地方都站满了老中青三代仆妇和丫鬟,挤得是滴水不漏,看来大家都想看热闹。 我到底被安上了什么罪名?难道是“手拿两把菜刀见人就砍严重危害皇城治安”? 两名大妈把我往地上一按,我乖乖顺势跪下,暂时低调吧! 小青得意扬扬地站到罗衣身后,我瞟她一眼,只见罗衣一脸的悲天悯人。 “好你个臭丫头!公子一走你就放肆起来了,竟然偷到表小姐那里去了!”小青大声道。 “奴婢没偷什么啊。”我辩解。 “还说没有?”谢夫人怒喝着拍了下桌子,小青急忙端过一个木盘,上面正是那支银钗。 “昨天晚上小姐梳妆时候是你伺候的,梳妆盒也是你放的,我就看着你这小贱人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不老实,一个眼不见就没了一只钗,小姐心好不让我们动你这小贱人,我可不管这些!” 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小贱人的,我看你这小贱人的嘴皮子倒是挺利落的。 “这是表小姐昨天亲手交给我的,在场的有小青姐和其他几位姐妹,我不知道为什么诬赖说是我偷的。”我冷静地道。 谢夫人横眉竖目地喝道:“小贱人!你还不承认了?表小姐是多高贵的身份,能诬赖你?” 罗衣急忙道:“姑妈,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表哥刚走,第二天就惹出这件事来,这不太好。” 谢夫人横眉竖目地唱了白脸唱红脸,急忙安慰她道:“你这孩子就是心肠软了些,放心!今天我非要治了这小贱蹄子。” 那位妾生的大小姐冷笑一声,谢安息的夫人急了,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帮人开始痛斥我的没良心和偷盗行为,骂得我晕头转向,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偷了东西,而是偷挖了谢家的祖坟! 一群人骂够了,谢夫人微笑着作最后总结:“看在你好歹伺候过二公子几年的分上,就放你一马,你今年十四了吧?“ 小青赶快插嘴:“我记得她说过她十四了。” “既然十四了,也该嫁人了,我记得你有个叫老一的弟弟,一直没娶亲是吧?”谢夫人笑着问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妇。 那老仆妇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多谢夫人惦记,奴婢弟弟还没娶亲呢。” 谢夫人大方地道:“这丫头就赏给你弟弟了,叫他收了心好好过日子,叫他进来!把这丫头领下去!” 有人答应着去了。 那位大小姐突然道:“母亲,这样不妥吧?二哥哥回来要是发怒了怎么办?” 难得一个有良心的,我赞赏地看看她。 谢夫人爱理不理地看她一眼,大小姐咬咬牙,不敢再说话。 “夫人,我确实没有偷表小姐的银钗。”我作最后挣扎,“肯定是有人陷害我,想让表小姐讨厌我才这样做的。” 谢夫人冷冷地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肯定是你干的!” 得,直接终审判决了! 伴随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走进来,他鼻子半塌,眼神浑浊,双手拢在袖子里,一进来就要磕头,所有人都厌恶地皱起眉。 谢夫人皱眉道:“好了,我说老一,你已经四十多了,怎么还是天天逛窑子?今天给你个媳妇,以后好好过日子,听见没有?把她领回去吧!” 第十九章 战争升级(5) 罗衣得意地端起茶杯,遮住半张脸,也遮住她得意的笑容。 那叫老一的男人看我一眼,立刻眼睛放光地走了过来,我也站了起来。 “嘿嘿,娘子,跟我回去,我好好疼你……”他觍着脸来拉我,我看得清楚,他半条手臂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暗红色的烂疮! 我冷笑着瞪了谢夫人一眼,这男人看来还有花柳病啊!从怀里抽出阿木汉送我的银刀,我利落地一挥手,一股血直溅到谢夫人的脸上! 下一秒,所有人都尖叫起来,谢夫人张大了口愣了一会儿,直接往后一倒,晕了! 那老色鬼躺在地上,抱着手臂号叫着打滚,我看他一眼,拿出手巾来擦刀,这老色鬼的血有毒,我要记着把刀用火燎一下。 “啊!刀上有人头!”罗衣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让我完全对她失望,眼皮子真浅!这是骷髅头!多粗犷的美感啊!还是银子打的呢,看着古朴的银色和斑斑锈迹,这刀起码干掉过几十个了。 “这是我突厥义兄送给我的银刀,第一次就用在你身上还真可惜,不过你有脏病对吧?这刀上沾了你的血,我再拿来刺谁,那个人就要染上这脏病了。”我对着号叫中的老色鬼笑笑,抬起头,对着罗衣和小青冷飕飕地笑了一下。 大厅里,除了我面前这几个已经吓得不能动弹的,其他人都没命地跑了出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迅速跑到院子里,捡了几颗树下垫土的鹅卵石放在口袋里,大厅里剩下的人都追了出来,小青跺着脚大喊:“人呢?人都跑到哪里去了?还不把她抓起来!” 我回手就是一石子,我很少跟人这么计较,但今天就要跟她计较定了! 小青被我打得满口是血,估计门牙掉了两颗,她尖叫着爬走,罗衣吓得软倒在地上,她是最该打的一个,可惜我最不能打,青山常在,绿水常流,这笔账咱们先记下了! 院外传来家丁的呼喝声,我施展轻功,越墙而走,我的武功是谢安怀和安丰亲授,若论起渊源来,实际上得自“千手谛听”,练了三年,已经达到了“身轻如燕”的三分之一,这些家丁想追上我?再去投胎个两次吧! 奔回谢安怀的居处,我冲到书房去拿我的宝贝心肝儿小盒子,多年的笔记有好几本呢,这个实在拿不了,还是照样放在《明经》的下面,谢安怀的书房可是禁地,我看谁敢进来?也说不准,外面已经有人砸院门了,我跳上软榻,揭开席子,在横数第三块木头上狠狠敲了下去。 一声脆响,木板翻开,一个供一人钻出的小洞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大松了一口气,谢安怀在以前的家里也有地道,还是鲁班大叔挖的,这房子不知是谁建的,还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得谢谢他,没这条地道,我恐怕就得拿把剑,自力更生杀出重围了。 以前我经常走这条地道去河边洗衣服,可现在这条是通向哪里的? 院门被砸开了,家丁们呼喝着跑了进来,但没人敢进书房,我最后一次哀悼了下我的房间和我所有的私人用品,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拉上了木板。 老娘反了! 真是一模一样,一下去,梯子旁有个小洞,洞里有火石火绒和蜜蜡,我坐在梯子上,不慌不忙地打着了蜜蜡,这才拿着包袱慢慢地沿地道走了下去。 走了半天,空气倒是一直新鲜的,间或还能听到车子的声音,有一个地段特别臭,我怀疑临近下水沟,最后我终于来到了地道尽头,只是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地方。听了半晌,没什么动静,我吁了一口气,拍下机关,爬了出去。 出乎我的意料,地道的出口在一间布满灰尘的屋子里,这屋子似乎已经很久无人住过,屋子里只有几样简单家具,光线阴暗,我暗自庆幸没被人看到,否则非得被当成女鬼不可。 走出屋子,面前是一个小院儿,看来这是谢安怀专门购置以便出入的房子,没人住,正好可以让我在这里躲几天。 我正感叹呢,突然觉得身后有人靠近,一回头,我吓得尖叫一声,天哪!一个蓬头垢面的大胡子正盯着我瞧! 我猛地往后一跳,拔出刀来叫道:“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人迷迷糊糊地往前迈了一步,问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谁?我还想问你呢!这是我们家的房子!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我厉声喝道。 那人刚想说话,脸上突然显出了痛苦的神色,他捂着肚子跑到了院子角落处的一间小屋里,进去前还不忘从旁边的树上拽了一大把树叶。 难道他是去上茅厕?我拿着刀站在院子里,一头雾水,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赶快夺门而逃,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吱呀”一声,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敞着怀、散着发的高个子青年走了进来,手里同时提了好几个荷叶包和几捆青菜,见到我,他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棍,疑惑地问道:“姑娘,你是谁?从哪里进来的?” 我举着刀,一时间茫然若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1) 我看着那青年,心中惊疑不定,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青年的皮肤呈性感的古铜色,眉毛和头发都有点褪色似的灰,脖子上用丝绳穿了一颗紫贝,他眨眨眼睛,大步向我走过来,笑道:“姑娘,你是房主吗?” 我吓得退后两步:“先别过来!先说你是谁!你是天安阁的人吗?” “不是。”他潇洒地摆摆手。 那大胡子一脸憔悴地出了茅厕,踉跄着走近,声音嘶哑地道:“头儿,人家房主找上门来了,咱们是不是住不下去了?” “既然不是天安阁的人,你们为什么待在这里?”我问道。 那两人互看一眼,那青年有些腼腆地道:“我们是想省点钱,长安的房价太贵了!” 我倒!我遇上白住的了? 果然,接下来,这两人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了一个题为《长安啊!如此疯狂的房价,我该如何爱你?》的知音体故事。 话说这一行五人——另外三个正在床上起不来呢——千里迢迢地来到长安,刚来便不小心弄丢了盘缠,而且因为水土不服,除了眼前这名相貌英俊的叫于天的青年,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拉肚子的症状。因为没钱住客栈,他们四处转悠,终于找到了这家无人的小院,大胆地住了下来。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报官?那我肯定是吃饱了撑的,谢安怀回来之前我自己还得躲着官府走呢! 那大胡子有气无力地再次踱向茅厕,边挪边嚷:“头儿,你别做饭了,你做的饭太难吃了,本来肚子就难受,再吃你做的饭就更难受了。” 于天瞪眼道:“不想吃就别吃!活该拉死你!” 他转头对我笑笑:“对不起哦,我们实在是没钱,姑娘,你看……” “嗯,没事。”我摆摆手,“反正这房子也不是我的,你们随便住吧,和我没关系。” 于天大喜,古铜色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既然这样,姑娘,你会做饭吗?” 啊?! 难道我天生就是做饭的命?我对着锅里翻滚的粥直皱眉,怀疑自己为什么会乖乖听话又跑到厨房里来。 我还是在逃犯身份,也没什么心思讲究,只打发于天买了些简单的食材回来。反正除了还能走动的大胡子和于天,其他三人已经完全瘫倒在床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们的肠胃也只能喝点儿粥了。 白米、青豆、南瓜煮成三色粥,加糖,先喝这个养胃,再用青菜加盐煮成菜粥,这是为他们补充盐分。 至于我自己,简单的虾子鸡蛋羹、两个炒青菜就可以对付一顿了。 “你们干吗喝那院子里的井水?那井水都多久没人掏了,根本就不干净,就算是喝也得煮开了,明白吗?”弄清楚了他们拉肚子的原因,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帮古代人,难道这点常识都没有?! 除了于天,其他四个人都面容憔悴两眼发直活像僵尸,据说他们这几天来都是吃了拉拉了吃,什么都不敢吃了还直拉清水,我听完后觉得这四个人能活下来纯粹是祖上积了阴德。 虽说因为水土不服而拉得差点脱形,但这四人肌肉的轮廓还在,我注意到他们的皮肤很黑,头发也都有些褪色,身上还有股淡淡的海腥味。 “你们是海民吗?”我问道。 “是啊,我们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这次是来长安找人的。小眉,你手艺真好,这么简单的菜都能做得这么香。”于天不停口地喝完第三碗粥,这才感慨道,“对了,你是从哪里进来的?我出门的时候可都会给院门上锁的。”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2) 我干笑两声:“秘密。” 那四个人都在埋头苦吃,一个粗犷青年含泪道:“我想吃我娘做的咸鱼饭了。” “还有鱼松和鱼粥!” “别说了!长安的鱼一点也不好吃!” “就是就是!” 几个人都把渴望的目光投向我,似乎是希望我能煮出“妈妈味道”的咸鱼来,我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道:“抱歉,我要走了。” 于天放下碗,一脸诚恳地伸出手来问道:“小眉,你走之前,能不能再借点银子给我们?” 让我做了饭还让我出钱?这下可赔大了,不过幸好还没提让我洗碗。 我沉吟了一下,抬头一看,这几人都严肃而恳切地看着我!看来今天不借这个钱,我肯定得被留下来煮咸鱼。 “给你三两,多了没有。”我无奈地取了一小块银子给他,足够他们几个规规矩矩地吃上二十天了。 于天接过银子,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递给我一个小布包:“谢谢你,小眉。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算是谢礼,你拿着做个纪念吧。”他还补充一句,“一个人的时候拆开看。” “好。”我接过来,漫不经心地放进内袋,反正想来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这么小的布包,里面能是什么呢?难道是紫贝壳?那倒不错,可以拿来做个项链。 于天把我送到院外,我再次叮嘱他们别喝生水和赶快搬出来,他笑着点了点头。 剩下的就轮不到我操心了,人要是老这么操心非早衰不可。 谢府恐怕还在找我,谢夫人都晕死过去了,事情肯定闹大了。 幸好附近就是东市,我找了家成衣店,买了件白色的外裳,又换了条淡红色的裙子,重新梳整了头发,这才重走上街。 千年前的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一,身边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金发的商贩、美艳的胡姬、高大的昆仑奴,让人目不暇接,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才好。 我买了个胡饼,一边吃一边走,思考着我眼下的处境。 我的户籍在谢家名下,没有路引,除非我轻功好得可以跳城墙或是有体力翻山越岭,否则到哪里都要被查,万一被发现我是逃奴,那就惨了。 跑不了,我还能去哪儿呢?要不然先去天安阁在长安的总堂?那里总能躲避一阵子,我可以躲到谢安怀回来再说!我相信他能还我个公道,实在不行,我就逃到长安的突厥驿馆里,找突厥人带我回西域阿木汉那里!就这么定了! 天安阁的总堂在东市最繁华的一片,门面上也是做生意的,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我一走进去,立刻有人迎过来殷勤招呼:“这位姑娘,您要看点儿什么吗?” 我还没开口,只听到身后有人疾步靠近,一转头,东方堂主正又惊又喜地看着我,他身边还站了流云、德云两名堂主,他们都是谢安怀手下的得力干将,也都吃过我做的夜宵,大家很熟。 “几位。”我点头招呼道。 东方堂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小眉,可找到你了!万一你出了事,我可怎么跟公子交代?” 不会吧,现在也就过去两个时辰,谢家报告谢安怀然后谢安怀再回书下达指令,来去怎么也得一天的时间,难道有快马? “几位已经知道我在谢家弄出乱子了?”我奇道,“谁告诉你们的?” 面前三人一起苦笑。 “先进来吧。”东方堂主把我引入后堂。 “刚才有天安阁的弟子来本堂回话,说是公子家里出了大事,你伤了人,还不知去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3) 我老老实实地从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眼前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是不是闯下大祸了?”我踌躇地问道。 “不是。”流云斩钉截铁地道。他二十多岁,是谢安怀身边得力的副手,主理阁中人事细节,是个性子开朗的热心人,跟我很合得来。 “闯了大祸的不是你,倒是公子所谓的那个表妹,她竟然敢动你,公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别提这些了。”德云道,他三十出头,主理天安阁中的江湖事务,也是个直性子的人,“这都是家里的人没办好。” “关家里人什么事?”我奇道。 东方堂主苦笑道:“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公子这次出猎,家中大半的弟兄都跟了去,只特意留了几个人,专门是为了照顾你的。” “哦——”我拉长了声音,照顾得我差点就被嫁给花柳病患者了。 东方堂主略有些羞愧:“因为小眉你才回本家,阁里急切间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安插进内宅,公子走前倒是特意吩咐过,但没想到这么快夫人和表小姐就对你下了手。” “兵书上都说铲除敌人要趁早下手,我看谢夫人和表小姐行事有点兵法的意思,若是娘儿俩一起上阵,说不定能顶一个营。”我笑道。 他们三个都是想笑不敢笑,我问道:“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流云眨眨眼:“全乱套了,谢夫人晕过去又醒过来,折腾得不行,拼命叫喊说自己得了脏病,急着叫大夫来看病,又非要让宰相大人回来,一群人守着她,哭得死去活来的。” “只沾上了点血,这样也能传染吗?”我疑道。 德云哈哈一笑:“当然不可能,谢夫人是大家闺秀,怎么懂这些下作东西?这尊风雷菩萨可真是被制住了。” 流云警告他:“哎,不要乱议论公子家事。” 东方堂主道:“不管怎样,小眉你现在最好不要再乱跑,在公子回来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吧。” “是,谢谢您了。” 东方堂主他们安慰了我几句,让人带我回了已经准备好的房间,我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回想起那老男人胳膊上的烂疮,差点又吐出来。 而且今天流云说的话有问题,为什么不是我倒霉而是罗衣倒霉?我惹出这么大的事,气倒了谢夫人,把谢府闹了个鸡飞狗跳,谢夫人好歹名义上是谢安怀的嫡母,怎么着也要惩罚我一下意思意思吧? 可为什么大家都斩钉截铁地说我会没事啊?想着想着,我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我刚起身拢了拢头发,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我开了门,一个小丫鬟进来道:“小姐,几位堂主请你去内堂呢。” 我失笑:“我哪里是什么小姐,你叫我小眉就好了。” 小丫鬟羞涩地笑笑,领我来到内堂,我一走进去,就看到东方堂主在那里踱步,见我进来,笑道:“小眉,公子说他已经知道了,他叫你先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不要轻易出去走动,一切等到他回来再说。” 我大松了口气,和我预想中的完全一样。 “府里怎么样了?”我问道。 流云大笑:“请了大夫给谢夫人看过,她已经吃药睡下了,闹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小眉,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你有那么多新鲜点子,看看这次除了法烛,还能给天安阁弄出什么新的生财之道来。”东方堂主笑道。 我无语,他还真把我当成摇钱树了? “我想不太可能了,法烛这生意,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能做出来,现在不是很多商铺也仿照着卖吗,已经不怎么赚钱了吧?”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4) 流云摇摇头:“这可不对,咱们的法烛配料好、油料多、火力壮,别家暂时还达不到,还是咱们卖得最好。” “注意控制配方啊,小心别家多花点钱,撬走一两个工人就得了配方。”我提醒他。 “你说得对,这点上要小心。对了,前一段时间咱们可做了次大买卖,少林寺一次买了好几万支。”流云笑道。 “不错,别忘了我的分成。”我提醒他。 东方堂主刚想说话,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急道:“不好了,三位堂主,请几位快去前面厅上看看,有官事来了!” “怎么了?说清楚。”流云喝道。 那人道:“说是突然下来了官派的任务,总共三件,麻烦得很!请几位快去吧。” 三位堂主都起身欲走,我问道:“我能去听听吗?” 流云道:“你跟我来,我带你藏起来看。” 我大喜。 大厅里摆了一套桌椅,主座后面是一扇极大的云母蝙蝠屏风,蝙蝠眼是拿玻璃烧制的,从后面的密室里看去,正好透过蝙蝠眼看到外面的情形。 流云年纪尚轻,性格活泼,东方堂主和德云去了前厅,他就和我一起来到密室里,一人占了一个窥视孔,在屏风后面偷看。 “这个时间还劳烦刘大人您亲自跑一趟,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东方堂主对站在外厅里的两名客人拱手道。 “咳咳!堂主您别开玩笑了,咱们是自家兄弟,我是过来传令的,实在是公务在身,身不由己。”那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紧张地道。 “就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另一个下巴上无须的人也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尖细高亢。内侍?我看看流云,他对我点点头。 “外面有不少人等着呢,咱们不扯虚的,直接说正题。上头派给天安阁三件官事儿,明摆着是朝咱们背后来的,做不好,恐怕明天天安阁的生意就要被封了。” 原来是自己人!我收起偷听的谨慎,放心地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盐水青豆,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流云瞪我一眼,我大大咧咧地把纸包递过去,他犹豫了一下,也抓了几颗。 “三件?都是什么事情?”德云问道。 “都是极麻烦的啊,里外里只给天安阁四个时辰去办。第一件,子时一刻,由神武军护送,两位娘娘要摆驾北苑。” “北苑有祖制,女子不得进入!”德云皱眉道。 内侍笑道:“怎么不能,忘了则天皇帝了吗?先帝以女子之身,不也每年带着臣下去巡幸北苑?” 他说的是武则天。也对,皇帝是女的都照样去行猎,那皇帝老儿想在行猎的时候带上两个美女亲热亲热,又碍着谁了? “皇上喜食谢贵妃亲制的蜜鱼头和橙花蟹,进膳时若没有谢贵妃陪着,那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的,这事满京城都知道,听说北苑的厨子已经罚了两个,这才急召谢贵妃和长孙美人去的。总之去的事情已经定了,现在麻烦的是别的,护卫三千人,宫里要求天安阁交九千支火把出来。” “九千支?内库里应该有足够的量,怎么能摊到我们头上?”东方堂主怒道。 “内廷说是前天皇上走的时候带走了三万支,现在仓库里也不够了。我估计凑一凑肯定还是拿得出来,这就是为了刁难你们,只要这个数还算是少提了。”那内侍作难道。 流云皱紧了眉头,低声对我道:“这下麻烦了。” “第二件,队伍天不亮就要出发,需要准备一顿早点,包括娘娘们和军士们的份,一定要在寅时左右送到。大家吃了立刻动身,务必要在皇上卯时起身之前,把谢贵妃、长孙美人送到行宫伴驾。”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5) “我日他奶奶,长孙这个老王八蛋!”东方堂主低骂一声,他一向文雅,难得爆粗口。 “第三件更难,北苑行宫里,谢贵妃和长孙美人要住的那所,说是年久失修,瓦片缺漏,要求你们准备三万块瓦片随军一起运去。趁着两位娘娘白天伴驾的时候铺好。时间只剩下四个时辰,东方兄,您真的要快点了。”那穿官服的中年男人看看更漏。 “现在已经不到四个时辰了!”德云堂主怒道,“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为难天安阁?” “大概是因为长孙美人和谢贵妃相斗的缘故,谢贵妃经常照顾你们生意,长孙家疑心起来也是有的。”那内侍细声细气地道。 “这群闲得没事的老娘们儿!”德云堂主气愤地道。 “我们要回去复命了,几位堂主快些吧!”那内侍急道,他和那中年男子匆匆忙忙地告辞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我和流云便忙不迭地冲到厅上。我直扑茶壶——那包盐豆吃得我渴死了,流云则在原地转来转去,嘴里不住喃喃怒骂。 东方堂主送完客,一脸愁容地大步走进来:“没时间了,咱们得赶快想办法。” “这次的事情肯定是长孙家为了探明我们身后的关系才搞出来的,要是找上洛王一派的人脉帮忙,正好遂了他们的意。我想可能是上次的商路得利,长孙家发现大量银钱经由我们之手,所以才起了疑心,这个哑巴亏只能我们自己吞了。”德云皱眉道。 三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猛然反应过来:“商路?是那条为了救我和阿木汉交换的商路吗?” 他们三人都默默点头。 不会吧,我竟然就是那祸水? 流云道:“你的原因只是一部分,这个一时半会儿讲不清,大哥,现在怎么办?” 东方堂主在厅里慢慢踱步,摇头道:“这三件事本来倒是不难,只是卡在时间太紧上。火把是柴贩做的小本生意,他们都住在外城,这个时候早出城了。还有三千人的饭食……瓦片不能指望官窑,但私窑都在城外,得立刻派人去买,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够数。” 三人都凝神静思起来,我坐在一旁,见他们如此发愁,多少也有点觉得抱歉。 东方堂主叹了口气:“我看还是先叫人吧。流云,现在手头的现银有多少?” 流云道:“银子是不操心的,只是如何凑齐这些东西?” “我有个办法。”我慢慢地道,“关于火把这件。” 三个人全都朝我看过来,流云道:“小眉,你想用法烛?不成,法烛用来烧火还行,用来当火把的话,火太小不合用的。” “商铺里现在存着多少支法烛?”我问。 “两万支左右。”东方堂主答道。 “有席子和油料吗?” “席子不多,只有五千张左右,但这不是紧俏货物,哪里都能轻松买到,油料七百桶左右,都是大桶。” “小眉,你想做什么?”流云奇怪地问。 “这次从乡下来临安前,带了不少法烛,有时晚上要赶路,安丰就拿旧席子浸油料,用它把法烛裹起来烧,比一般的火把还要耐烧呢。既然咱们自己的原料还这么足,那还怕什么?这东西做起来很快,只需要人手,不用再出去买了。”我笑道。 东方堂主等人立刻松了一口气,东方堂主笑道:“眼下天安阁在京城的人手加起来差不多七百人,抽一百人去弄这火把,两个时辰绰绰有余了。” “火把的事情可以放心了!我立刻带人出去筹措瓦片,大哥,给我两百个人,一人弄他一百片出去,怎么也能凑齐了!”德云叫道。 第二十章 我就是那做饭的命!(6) 东方堂主叹息道:“小眉的这个法子省了不少麻烦,若是瓦片和饭食这一项也能从咱们自家出就好了。” 我抬头看看天花板,脑子里突然像有一把锤子砸破了一个蛋壳,有个主意冒了出来。 “也许可以呢……”我喃喃道。 “你又有新点子了?”流云喜道,“快说!” “不知道行不行。”我疑道,“他们要求交的瓦片都必须是新的吗?” 东方堂主道:“只要不是残破的就可以,新瓦反而是最不耐雨的,八成新就可以了。” 我定定神:“那这样行不行,现在要去买瓦片,时间上肯定不够,我们派人在附近找些新铺过瓦片的房屋,和房主交涉,用双倍或三倍的价钱买他的瓦,先应付完这件差事,事后再还给他新瓦,我想没人会不愿意的,一间屋子怎么也有几百块瓦,这么一来很快就能凑足。” “这也是个好方法,不过得找统一规格的、###成新的瓦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东方堂主沉吟道,“而且这样一来便不能再去买新的瓦片了,否则两相对比,恐怕会被抓住新旧不一做文章。” 流云道:“既然这两项都能这样解决,三千人饭食这项,我们怎么准备?” 东方堂主道:“天安阁自己有五座酒楼在京城,这个容易,只怕食材不够。” 我想了想道:“其实也不用,长安城里的食肆小摊那么多,做三千人的饭很轻松,光从东市买都能买足三千人的饭了,只消派几个人,挨家挨户用比平常多一倍的价钱买他们做的早饭就行,这些食肆平时什么时候起来准备?” “大概子时就起来准备,寅时以前基本就开始卖早点了。”流云答道。 “这不是正好吗,只要请他们早起一个时辰准备就行了。”我笑道。 流云一拍手:“对啊!一家食肆就算只有五桌客人,一桌坐三人,早上卖两个时辰,一百个客人也总有了,三千人……”他算了一下,“东市里几百家食肆,怎么也够了,太好了!” 东方堂主点头:“这样的话,食具也是现成的,再将车里准备上炭炉,应该能准时送到,全齐了,看来办法还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 德云大笑道:“这长孙老蠢物!想要为难我们?做梦去吧!” 他们三人走出大厅去安排事情,只听外面喧嚷了一阵,但很快就静了下来,我趴在窗口一瞧,院子里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各位主事正拿着点名簿点名呢。 没我什么事了,我回头继续喝茶。说起来这晚饭还没吃呢,眼下厨房可能没人,我得自己喂饱自己了。 吃点什么呢?下一碗面吧,看有没有好汤底,汤里下点新鲜青菜,再加个蛋,撒上一把芝麻,要是再有点新腌的咸菜就完美了。 我正想着,那三人却又转了回来。 “你们不去外面盯着吗?”我奇道。 “要是吩咐下去了还办不成,那还叫什么天安阁?”流云笑道。 东方堂主也是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人真是能急糊涂,这法烛屯在手里,怎么就没想到?三件事一加起来想,脑子里一下子乱了。” “我也是,想这个想了一半又开始发愁那个,脑子乱哄哄的,可真多谢小眉了,改天请你吃饭。”流云笑眯眯地道。 “我记住了。”我笑道,“不过我只是提了些想法,实际操作的还是你们。” 东方堂主笑道:“这三件事看起来简单,办起来是最费时费力的。光这瓦片一项,各行宫、内宫也不知道失漏多少回了,这都是内宫总管刁难新官的把柄,稍微处理不好就会被问个‘有失职司’的罪名,没想到这次竟摊到我们头上来了。这次多亏小眉,我也要请你吃饭才是。” “还好吧,我也只是误打误撞。”我笑道,“眼下还有时间呢,要不要我顺便把你们的宵夜也做了?” “好啊!”德云急忙道,“我想吃你以前做过的那道茄藕双福饼。” “对了!差点忘了!”东方堂主突然拍了下桌子。 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流云诧异道,“有什么忘了的吗?” “没错。”东方堂主点头道,“除了那三千人的点心,两位娘娘的点心也还没预备呢!” <-- -------------------------------------------------------------- 书籍名称:灰姑娘穿越古代当食神:食霸天下 作者:林芝 本书籍由网友“judy886”上传 日期:2009/10/12 10:31:09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